寒天大雪,风雨飘摇。
长安城外,一行粗布陋衣的妇孺跌跌撞撞向前走去,打头的是一位骑行将军,他面生横肉,铁甲护身,骂骂咧咧道:“都给爷走快点,平城数里之外,若是今日天黑前还走不到,你们这些刁民死不足惜!”
打眼一看,这将军就是负责押送奴隶的主。
“启禀将军,前路被积雪阻隔,今日很难再穿行了。”一个小卒前去探路,方才冒雪赶回来,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跪倒在将军马蹄旁。
将军勒住缰绳,大手一挥,行军停止。
“看来天爷是故意要拦爷之路,不过也好,天寒地冻前行总要冻死几个人,先安营扎寨,等大雪过去再行动也不迟。”将军的高头大马浑身散发着汗气,它也累了,马鼻呼呼冒着雾水。
突然,人群嘈杂,这时从妇孺中跑出一个少年,他行动灵敏,往反方向逃去。
将军闻声凝神,从马肚下的箭筒里抽出一根羽箭,“别追!”他呵斥住正要追赶的手下,把弓的手一松,随即,羽箭划过长空,正中少年后心。
少年扑通跪倒在地,没了动静。
一旁的副军大声赞叹:“铁将军果然名不虚传,一击即中。”
铁将军不以为然,反而对着奴隶们恶狠狠地说:“都给爷听着!凡意欲逃离者,都是他这样的下场!既然官家灭了冯家的门,罪臣门庭下的人不过是阶下囚罢了,学乖些还能留条贱命。”
妇孺们瑟瑟发抖,为首的冯夫人更是大气不敢出。她怀里还有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儿,冯姝娈。
将军瞥了一眼冯家母女,不屑地说:“贵者自知,曾经是什么光景,如今是什么处境,心里多掂量几分。”
冯夫人压抑不了内心的苦楚,重重咳嗽几声。她染上了风寒,体力自然不比常人,姝娈躲在她的臂弯里,也感受不到母亲微弱的体温。
姝娈轻声问:“母亲,可还撑得住这寒风?”
冯夫人安慰地摇摇头,“我还好,不妨事。”
“要是哥哥在就好了,哥哥才不会让这些人肆意妄为,让母亲受气!”她气不过,把地上的雪块扔到一边。
冯夫人赶紧捂住了她的嘴,急切地训斥:“娈儿!切不可胡说,你也看到了,铁将军铁面无私,冰冷无情,若是口不择言,让人家听到了一句半句,不光是咱们娘俩,冯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妇孺都活不过今夜,你要当心。”
姝娈怯懦地点头道:“是,母亲,是女儿唐突了。”
“你父亲本罪不当诛,如今被官家暗里杀害,怕是朝堂政变,这是你我都难以承受的,希望熙儿一切平安吧。”冯夫人眼里带泪,她的儿子,还生死未卜。
姝娈才十二岁的年纪,她不懂什么是朝堂政变,不懂官场上的诡谲云涌,她只觉得心痛,父亲一个活生生的人,无病无灾,就这么离她而去了。
风雪愈发放肆,吹得天地都要颤动。
铁将军命令部下把锅炉架起来,生上火,煮熟热汤,让众军沐浴,暖暖身子。
“禀告将军,热汤备好,请您沐浴更衣,适时解乏。”
“爷知道了,你给她们那群妇人也烧些热水吧,天寒地冻,死个人也不好交代。”
手下双手抱拳,“诺。”
姝娈陪着母亲沐浴,热乎乎的液体从脖颈流下,暖和的感觉让她如梦如幻。
“母亲,若是在家,我现在立刻就可以躺进软榻。”姝娈缩在热水里,她想起了恍如昨日的日子。
冯夫人面色苍白,脸颊透着些许红晕,“这些话私下和母亲说说就算了,今不比夕,活着才是长久之计。”
“是。”
姝娈换上了粗布衣服,冯府如数家当全部充公,她们连自己的衣服都不配再用,只能换上平民一般的衣物。
一双油漉漉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小娘子?”
姝娈一惊,“谁?”
“别害怕,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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