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晋是个聪明人,话说三分,剩下的七分他自己便也能悟的出来。
他迟疑了一下,遂将手上的动作放了下来。若是他会意的没错,那这个看起来不同凡响的庄荷,就是赌庄那个姓任的老板。
大概他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几句狂妄之言竟然真的会试出来钱庄的老板是谁,他也更没想到,任老板会如此的年轻。
言尽于此,他不能说多,更不能继续试探撒泼。
任老板的名号他是听说过的,虽是商业,可却也同朝内联系密切,有人曾提及任老板时当场面色铁青,因为掌握着的一手消息,足以让一个大家族在一夜之间崩塌。
可是他真的没曾想,这个所谓的魔头“任老板”,会是做了自己几场牌局的庄荷。
他抬头看向任玄的脸,视线的汇集之处,他想起来这位曾经的庄荷是多么的脾气柔和,即便遇到的客人再怎样无礼撒泼,他都能一笑带过,就算是有人在牌桌上聊一些市井中关于“任老板”的离奇传言,他也能面不改色的计算着桌上成千上万的筹码。
隐藏之深,如深不见底的万年洞潭幽幽,郑晋的心中生出了三分寒意。
他知道自己该停手了,不能再继续这样闹下去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说的怕就是郑晋,他好像打小在川渝学过戏剧,脸变得如同六月的天。
他的脸色说变就变,从刚开始的剑拔弩张,到现在一瞬间露出八颗大白牙的礼貌微笑,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我想玩牌,今儿可不可以玩到不醉不归?”郑晋笑着说道,脸上开心的神情一点都不像是装的。
猝不及防到令在场的诸位都傻了眼。
可是只有周瑶是知道郑晋这变脸的功夫的,她已经见怪不怪了。想当初她在周家花园中闹的那一出,到现在自己想想,都气人的很。
在场的人也未曾见过郑晋这副变脸呀,悻悻的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琢磨不出来他的想法。
“可以,当然可以。”胖子总管赶紧带着笑脸迎了上来,打破了在场没人敢说话的这个僵局。
都是爷爷,都是祖宗,真是随他们的心情走,谁也吃罪不起。
“您这里请。”
胖子总管领着一行人走了过来,开了台牌桌,现下又开始犹豫起来谁做这场的庄荷比较合适。
老板的身份像是已然被发现了,那如今做庄荷是不是就有些不太合适...
“我来。”任玄淡淡道,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看向郑晋的时候,也是丝毫没有刚刚的剑拔弩张。
两人就像亲兄弟一样,脸变的都非常的快,也非常快的给自己找到了台阶下。
这可解了胖子总管的燃眉之急了,不然他就好亲自上阵给郑晋和世子殿下做庄了。
任玄自己想上,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眼瞅着这郑晋来作妖,心想好歹镇一镇他。
所有人都上了牌桌。
任玄做庄,熟悉的走进了牌桌后面,在他正面的,是刚刚差点痛自己打起来的郑晋。郑晋假装无意间抬头瞄了一眼任玄,瞧他神色如常,没有什么变动,遂也放下心来。
郑晋面对任玄的时候是明显的有些顾及,可是那些顾及,远远不及与他心中呼之欲出的放肆。
毕竟上了赌桌的人,没有一个人是想空着口袋走的。
他牌面出的毫不留情,压根就没想让世子赢一分一毫。
上元澈哪儿玩过这些啊,本身他的身子就不好,很少出来走动,再加上身份背景特殊,他成天都被囚在府中,就连娱乐活动都是甚少。
平时看看书,习习字,倒也造就了自己白脸文弱书生的气质。
郑晋的牌好到出奇,就像是今儿有特殊的气运一样,甚至出了花色导致筹码翻了倍数,直接一局下来赢了一座江都城中心好地界的宅子。
上元澈的脸色越来越低沉,原本就血色稀少的小脸上如今看不出一丝生机。
可要知道,自己原本就是艰难度日,身上哪儿还有什么银钱?能做世子做到这凄惨份上的,怕是全天下就只自己一个了。
隔壁余朝的小世子天天耍着花样的吃喝玩乐,连男人都玩儿,自己囊中羞涩,常常连打赏下人的钱都没有。就连这次上了赌桌,还是自己被郑晋威逼着过来的。
“小郑公子今儿手气不错啊。”任玄计算着筹码,忽然没由头的说道。
任玄一开口,郑晋就不自觉的一愣,毕竟刚刚知晓他的身份,还是有些不适应和颇为忌惮的。
“是啊。”他轻声回应到,“今儿这就是我的福地。”
他随手扔着筹码玩,搞事的目光视线转移到了上元澈身上。
“我说尊贵的世子殿下,您脸色怎么这样的不好?”郑晋的嘴还是贱,就算现在不对任玄贱了,可还是时不时的扔几个炮弹给无辜的小世子。
上元澈的眼睛眨呀眨,无辜的惹人怜爱。
“我没有筹码了。”他轻声回郑晋道。
“没有筹码了还不好说?就去借呀!”郑晋咋舌道,“这里的地下钱庄也有借贷的,你可以去抵押,去借银子兑换筹码呀!”
好家伙,周瑶一听这话,不禁感叹道,这世道,真真儿还是自己所说的那句话——
时无君子,小人当道。
竟还有人敢当众怂恿世子去借印子钱的,郑晋怕是疯了吧?
任玄听到这话手也一滞,就算世子真来借,他也断断不可能往出放。
他任玄又不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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