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往溪
耿小河沐浴更衣了,却不继续焚香祝祷,推门就如寻常一般出了院子,只一手抱着他的白玉瓷坛,一手拎了装满香烛金箔的竹篮,缓缓走向了栖鹿溪。
一爱经年的人,就这样被他抱在怀里,轻轻的。
庄户上的族人,粗粗朴朴,见了这神仙般的人物要往那亡灵溪去,一个个欲言又止,还老老实实地给人让出道来。
耿小河赤着一双孤棱的脚板,一步一步丈量在耿家庄的青石子路上,风月无关。
经过秋镰私塾的时候,见一个年轻女子并一个幼小孩童,哀哀地候在那里,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女人容貌娟丽,此刻却失了秀色,青白着脸庞,冷冷道:
“就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走吗?”
耿小河一愣,随即苍白着声色道:“你懂的。”
女人脸部抽搐了一下,她虽然整个人横拦在路上,可来人却有如微风一样,似乎此时只是好心为她停上一停,终究还是要徐徐而去的。
女人突然扬声道:“谁死了就这么值钱!天子嘛!人家叫你陪葬了嘛!老公儿子一个个死在眼前,现在连你也要走!你们耿家的男人就这样为国不为家的嘛……老天啊,你看见我们这些孤儿寡母了嘛!”
“也柔妹子!”周围的乡邻中,有女眷走上前来,抚住她如深海孤舟般起伏的单薄背脊,同声哽咽起来。
耿小河双眼茫然,默默一阵后,他开声道:
“要不这个孩子,我给取个名字,可好?”
“嫡亲嫡亲的,你惹来灾殃让人给祸祸了;这个我捡来的,你倒巴巴地赶在死前都给他取名字!这是什么讲究!”女人绝望又悲痛地哭起来。
耿小河接不住她的悲伤,只想把自己心内的唯一惦念安排妥当——纵然是个捡的,也好过她从此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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