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铁杖一手持矛、一手持缰,纵目四望,只见营中形势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外围的野辞悉部落的牧人正纷纷逃窜,而富人区域已经被他们团团包围,虽然还有一些负隅顽抗,但是已经不成气候了。
“大名王,你快走!”
“大名王,你快走!”
吐谷浑汉语、鲜卑语并用,其中又夹杂着西域等语,但贵族一般说汉语,这些人说的便是汉语,麦铁杖闻言望去,正好看到一队吐谷浑把一个衣衫不整的大汉推上马背。
麦铁杖心说这些侍卫这时候没想着事藏到人群之中,反而大声高喊“大名王”,这不是刻意提醒敌人吗?他们得有多恨自己的大名王啊?
心中虽是如此想着,可手中的长矛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气势汹汹的杀了上去,奋力将这些侍卫屠杀净。
骑在马背上大汉一拨马头,就欲远遁,麦铁杖一挥手臂,手中长矛被他当成投枪狠狠地掷了出去,长矛带起一道凄厉长啸,“噗”地一声洞穿马屁股,战马哀鸣一声,猛地一跃,把那汉子从背上掀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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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铁杖和韩流已经形成了默契,双方人马各司其职做着善后之事,有人押着妇人去弄吃的,有人负责清理部落中的奴隶,给他们发放武器和财物,煽动他们起来造反,还有人负责清点牛羊财物、兵器财宝。
到了中午的时候,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双方人马鸠占鹊巢,占据了野辞悉部落最好帐篷,享用着最好的食物,等有了精神便兴致勃勃的分割战利品。
然而清点完毕,韩流却笑不出来了,不是没有收获,而是收获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由于吐谷浑制度草创,赋税方面奉行“国无常税,用度不给,辄敛富室商人,以取足而止”。这种无定制的“取足而止”税制,比有定制的税收还要苛重,赋税经由大小部落酋长转手,使全体被统治者的劳动所得全部落到了酋长、王族之手。
现在把野辞悉部落大小首领的财富集中起来,哪怕一分为二了,双方都带不走多不胜数的牛羊和财物,韩流眼看着许多财货必须得舍弃,他的心疼得都快碎了。
大名王野辞悉的王帐已经换了主人,韩流正在外面一路走、一路琢磨着如何把财物统统带走。而麦铁杖此时则在帐中审讯着原本的主人野辞悉。
“野辞悉大名王,据我所知,你们的部落至少得有七八千名控弦之士吧,但是我们遇到的不足两千。你老实告诉我,其他人哪怕去了?”
野辞悉用怨毒的目光瞪着麦铁杖,一言不发,麦铁杖嘿嘿一笑,看了看被羁押而来的野辞悉一家人,满不在乎的指着恐惧得发抖四个男孩,向侍立一旁的亲兵吩咐道:“把这几个狼崽子拖出去砍了!”
“且慢!”野辞悉忍下怒气,低声下气地道:“大可汗令各部勇士集结于当金山口、三沙城,防御阳关的隋军。”
麦铁杖身子微微前探,继续问道:“你们真有胆量,连雄霸天下的隋朝也敢惹。”
“不是我们想惹,而是大可汗惹了隋朝。”野辞悉冷冷的说道:“据说是大可汗为了立威,在隋朝和突厥作战之时,掠夺大隋王朝的村庄、掳夺他们的财帛妇人,这一次是大隋王朝对吐谷浑发动了全面的报复,所以各部落都要派人去和隋军作战。”
“哦?”麦铁杖直起腰来,佯作不在意地问道:“慕容伏允小儿掠夺大隋的财富,只是为了立威?”
“是的!”野辞悉忍气吞声地说道:“我们大可汗挑起内乱,杀死前可汗慕容世伏,自己当了大可汗,但是反对他的人极多。如果不尽快立威,他没办法统治人心失散的吐谷浑各部,唯有战功和财富才能迅速凝聚威望,所以怂恿大家纵兵掠夺大隋村庄和商旅,掳获多少均归本部所有,勿需上缴。大家因为他的命令,得到了财富,自然从反对变成拥护。”
“这么说来,你们也去了?”麦铁杖心中涌出浓浓的杀意。
“我们过不了三沙碛、阳关,去不了。”野辞悉说道:“但是大隋现在报复了,我们却不得不去作战,若非如此,部落之中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勇士?”
“其实部落的勇士也被带走了?”麦铁杖听出了他语气中浓浓的抱怨之意,明白他是抱怨慕容伏允,不然,他们的控弦之士就不会离开、部落就不会被他们端掉。
“正是。”野辞悉答道。
麦铁杖继续审问:“鄯善城现在有多少人马?”
“以前有两万人,现在有一万五千人被天壁王慕容兆带去了阳关以西的三沙城了。”野辞悉是这一带的土霸王,对鄯善的情况知之甚详说道:“现在只有五千人了。”
“三沙有多少兵力?”
“四万左右!如果加上各部勇士,少说也有七万人。”
麦铁杖点了点头,继续套问消息,野辞悉是人在屋檐下、不敢不低头,但是他不是带兵的人,对于吐谷浑军队的部署情况、作战任务所知有限。麦铁杖连续追问几个重要问题,已经问不出什么有用消息了,向旁边的钱杰递个眼色,说道:“行了,把他们押下去,好生看管。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大家尽快把财货装好。”
“是!”钱杰答应一声,带了几个人押着野辞悉一家人往外走。
“麦兄弟,我们现在怎么办?”这时,旁边的韩流询问道。
麦铁杖思索片刻,说道:“野辞悉的话,你也听到了,南部正处于空虚之状。我们干脆奔着鄯善杀去。”
韩流吃惊的说道:“吐谷浑是个大国,咱们这点人与一个大国为敌,岂非是找死?”
“谁说要和吐谷浑全国为敌了?”麦铁杖嘿嘿的笑着说道:“他不是说从这里到鄯善已经没有什么青壮了吗?咱们依旧一路抢过去,而他们的军队已经被隋军牵制了,我们根本不担心什么,就算军队退回来,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而咱们行当终究见不得人,根本不是一个国家军队的对手,若是久居一处,肯定被吐谷浑歼灭干净,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大赚一笔,然后逃得远远的。你的势力是怎么弱小的?你忘了吗?”
韩流闻言,竟然无言以对,他父亲遗留下来的势力其实蛮强大的,巅峰时期有六千多名可战之士,但因为他把居无定所变成定居一处,所以饱受吐谷浑军队攻击,势力一天天的衰弱下去。
他想了一想,又问道:“那你们准备去哪里?”
“据我所知,沙山一带是吐谷浑、高昌、焉耆交界,属于三不管的地带,那里也有一些小势力。”麦铁杖说道:“等我们干了鄯善城,可以沿着北河去西方的沙山立足,我们把那些小势吞并干净、壮大势力;如果混不下去,就去投降大隋王朝,说不定还能捞个大将军当当。”
韩流问道:“这就是你们的后路?”
“是啊!”麦铁杖说道:“就算我们可以毫无顾虑的为贼,但是兄弟们的父母妻儿怎么办?如果我们败了,他们必死无疑。就算躲过一时,但以后呢?总不能世世代代为贼吧?”
麦铁杖这一番话,让韩流深有感触,他从小就与长辈们过着东奔西走的日子;在东躲西藏途中,母亲和体弱的老弱病残都死了,正因如此,他才带领大家安居于三沙碛绿洲之中,可是这么定居下来,却一次次被吐谷浑军队找到他们的老巢,战士们也在一次次的断后中变少。
麦铁杖见韩流深有感触的样子,心知自己这一番话,已经引起了他的共鸣,不过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并没有直接表明身份,而是希望一步步的感化、一步步的把他引向南方,如果杀到了鄯善城,他以后不想离开鄯善都不成。
于是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笑着说道:“这是我们这一方的决定,韩首领不用放在心上。我们已经折腾了一宿,先在这里休整一番,再以饱满的精力、战力南下。”
“对对对,这一路打打杀杀的,是应该好好休整休整了。”韩流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南下?”
“下午吧!”麦铁杖沉吟半晌,笑着说道:“我得派些人去南方打探消息,也得派人给‘家人’送去好消息。哈哈,想想鄯善城中数之不尽的财富,就心动不已啊。”
野辞悉透露出来的军情,以及对慕容伏允的不满,绝非是他一人、一部之事,或许整个鄯善大地都是这么想的,这个好消息要是传回甘州,必将起到巨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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