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省内省位于宫城之内,杨集在这里找到了杨广,杨广正在官房之内批阅奏疏,见杨集到来,惊喜的从案几之后跑了出来,上前重重的给杨集来了一拳,直接将杨集打退了好几步,哈哈大笑道:“你来了怎么也不通知一声,我也好让世明去迎接你这个大功臣?”
“我又不是新娘子,用得着去接吗?”杨集幽怨的看了杨广一眼,杨广这家伙武艺惊人,激动之下没轻没重的,这一拳疼得他眼泪都快流了下来。
“你马上就是新郎了啊!”杨广拉着杨集就座,嘿嘿的笑道:“对了,要不要为兄教你一点洞房的常识?”
杨集没好气的说道:“这种常识天生就会,还用得着教吗?”
“谁说的,世明以前就不知道。”杨广想到长子杨昭的糗事,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那小子成亲了几个月,还以为睡在一起就能生娃,笑死我了。”
“希望阿兄等会还笑得出来。”杨集摇头长叹。
“怎么了?”杨广见杨集兴致不高,好奇的出声询问。
杨集将刘虔安等人的腰牌一一摆在案几之上,然后把刘虔安等人明抢好马,以至于引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杨广,甚至连自己杀人灭口的用意也毫不隐瞒。
杨广的脸都变了,当他听完杨集,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手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倒了一地,笔架震掉落在地上,恨铁不成钢的大怒道:“这个孽障,真是该死。”
外面办公的佐官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冲了起来,杨广一挥手让他们退下。
一旁的杨集见杨广铁青着脸,那张俊朗的脸庞都为此变形了,整个人如同一头暴怒的老虎,如果杨暕此时站在杨广面前,他怀疑杨广立即把他生吞活剥了。在他的记忆中,还从来没有见到杨广发这么大的火,但他知道只要过了一段时间,杨广的怒火就会慢慢消退。
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擅自作主是否会得到杨广的赞成,但是身为皇族子弟却又不能不这么做,否则若是任由刘虔安等人叫嚣着将所有事情公之于众,对包括杨暕在内的皇族都不好,搞不好那个村子,以及商旅恐怕也会被灭口。
良久,杨广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如杨杨集所料,他的怒气终于慢慢平息了。
其实杨广如此愤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果只是私人品德问题,他也许能够容忍,但是杨暕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他一个人事,而是危害到百姓的利益了。
杨暕的手下明明知道拥有大食宝马的人,尽皆都非富即贵,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当主人之面从容不迫的抢,如果被抢的对象换成普通百姓,刘虔安等人又将是何等嚣张霸道?
堂堂大隋郡王、未来的皇子当土匪强盗之事若是传出,杨家又如何面对天下百姓的鄙夷和耻笑?
关键是父亲杨坚年老体衰、小病不断,以父亲如此之体魄,恐怕也令新旧交替在不远的几年内发生;而新旧交替的时间段,自古以来就是天下最不平稳的时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自己此时之力量本就薄弱,哪怕父亲倾尽全力的帮他拉拢中间势力,可仍旧没有得到实力最雄厚的关陇贵族认可,如果此时有人将杨暕的恶劣行径无限放大,受损的非但只是杨暕的名声,而且还会影响他杨广的名声和威望、大隋国基。
后果如此严重,杨广如何不怒如雄狮?
杨集安慰道:“阿兄,此事或许并非是阿孩所为,而是有人欺上瞒下。”
“阿孩也会这么说,你信不?”杨广努力的平复心中的怒火,长叹一口气:“就算像你这说的这般,但御奴不严,难道不是主人的罪过?”
杨广看了杨集一眼,又有些酸溜溜的说道:“我就奇了怪了,你俩明明同一年出生,做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我其实也蛮不会做人的。”
“但是你现在就很好,而且以前哪怕再恶劣,也没有干这种事。”
“望子成龙是每个父亲的期盼,如果我阿耶还在,想必也是百般看我不顺眼,总是觉得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杨集此刻也不知说些什么。
杨广强笑道:“这倒也是,其实我阿耶也是如此,小时候对我们兄弟几个动辄打骂,但是我们兄弟五人也因为阿耶、阿娘的严厉成才了。而阿孩自小跟我和你嫂嫂在江都,享受了太多的溺爱,可见我们也是负责的,这两相对比,正好应了你那句‘养不教,父之教;教不严,师之惰’。”杨广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以后是没时间教他了,得给他找一个严厉的好夫子,”
“谁比较严厉啊?”见杨广谈起了育儿经,杨集顺口就问了一句。
杨广说道:“尚书右丞李纲为人刚直不阿、风骨凛然、学识渊博,是个德高望重的大儒,我打算让他兼任豫章王府司马。”
杨集心中一乐,心说杨暕这回是彻底的完了。
“你笑什么?”杨广问道。
“没笑什么,我只是想到高兴的事。”杨集忍住笑,连连摇头道:“我要成亲了,我高兴。”
杨广抬起双眸,注视傻笑的杨集,感觉自己的心情竟然好了不少,说道:“你干脆果断的处决了刘虔安等人,避免事情进一步闹大,否则就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了。下一回,如果遇到皇族子弟纵奴行凶,只管给我杀了。”
“是!”
“此事我会严重处理,至于那东主,你代我给他些赏赐以做安抚,另外吩咐他们不可乱说!虽然是阿孩的过错,只是他一人之错,与我大隋皇族,但这种错法,实在有伤皇族颜面。”杨广十分赞同杨集的做法,甚至还庆幸他们抢到杨集身上,如果换成是杨集之外的第三人,肯定都不敢这么灭了那几个混蛋。
杨集说道:“我爱马心切,处理得很及时,没人第三人知道刘虔安他们的来路,所以我认为没必要安抚什么,以免画蛇添足。”
“也罢!”杨广点了点头,说道:“明天早朝恐怕会很热闹,你明天记得参朝。”
“何事?”杨集奇怪的问。
“活字印刷术在大隋王朝各地掀起了一场风暴,许多良莠不齐的书籍应运而生。”杨广冷笑一声,道:“这壮观的现象,已经引起一些人不安了。”
“我在甘州也听过此事,这项技术确实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但有人说活字印刷术成本比雕板还高。”杨集故作为不解的说道。
“活字字模制作成本高、少量印刷的人力高,但如果排好版式,印上几万、几十万本,那就不同了。至于雕板的缺点十分明显,首先是雕刻容易出错,将成之际,如果错了一笔,又要重新雕;其次是容易坏,只因文字笔划大小不一,而木板又不坚固,不用力按则字迹不清,若使力又使雕板上的某些笔划坏掉,这又得重新刻。而活字如果坏了,只要换一个即可,不用像雕板那样整块换。”
杨广介绍至此,继续说道:“太府寺工匠针对墨汁散得区域广的缺点,于是加了在墨汁之中加油、树脂,配成一种专门用来印刷的粘稠墨汁,这种墨汁收束了墨水的无度扩散,哪怕是竹纸、草纸也能清晰显字,还不担心墨汁散得整张纸都是。如果字模能够进一步变小,那么一本书所耗纸张更少”
“这种墨汁很不错,可以和活字印刷术、草纸结合成廉价的书籍,理当公布啊。”
杨集听得大为惊讶,他穿越之前,家里就有一套传了三代的草纸《封神演义》,印制商家针对草纸薄、易损坏的问题,想出来的解决办法是把两张纸对折成一张。如果大隋解决了墨汁扩散厉害的问题,草纸书定然大行其道。
那套《封神演义》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被村寨里的人借来借去,自始至终都完好无损,而书籍在大隋是传家之宝,以文人对书籍的珍惜,草纸书的寿命肯定更长。
杨广狡黠一笑:“这种墨汁已经被工匠‘泄密’了,现在几乎全城都知道做法。”
“……”杨集心中好笑,他忽然想到了一事,问道:“阿兄是不是准备印刷宫中藏书?”
杨广说道:“已经印了不少;到时候,你带些副本去凉州大学图书馆,供学子们借阅。”
“这是好事,我自无不允。”杨集沉吟半晌,说道:“不过我建议别印冶炼之类的工技,若是此类书籍大量流传,异族定能从中学到先进的冶炼术,使异族军队的铠甲更为坚固、武器更为锋利,这对我大隋百害而无一利。既然没有益处,冶炼术自然要秘而珍之,使我大隋在武器装备方面世世代代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与此同时,农书、医书、兵法等等利国之实学,也尽量不会流传,异族永远吃不饱、医不起、不会带兵,岂不美哉?”
杨广听得双眼发亮,猛的一拍大腿道:“说个‘人无我有,人有我优’,我大隋各行各业都应该这样,你提醒得相当及时。”
一听杨广这么说,杨集顿时放下心来。宫中藏书代表了大隋王朝最先进的知识,如果工技传了出去,恐怕异族只用十几年时间就能和大隋媲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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