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床单和凉席。朝毛毛床上一躺,瞧着灰白的墙面,虽然见过鬼见过精怪,心里还是发毛,一种难测的恐惧压紧全身。总觉身下凉凉的,难道毛毛这么躺着就消失了!躺着实在难受,坐起来,拿本杂志慢慢翻看。他俩盘腿坐在对面床上,开始行气练内丹。他俩倒是波澜不惊。
屋里静悄悄。
熬到十二点多,实在困了。孙正倒床上睡得呼呼响,孙医生还是那样坐着,闭上眼,也不知睡没睡着。
“孙医生。”小声说。
他睁开眼,“放心,睡吧。”手一伸关掉灯。
屋里顿时漆黑,窗口透着一抹朦朦亮,映得一片黑乎乎。非要弄得这么逼真,那个东西才会来?
心里煎熬,眼皮越来越沉,困乏难忍,躺下迷迷糊糊睡着。
……腿凉,像掉进水坑……往下陷……一激灵,眼一睁——两只大手慢慢从脚边伸出,仿佛从水面往上冒,身下可是床板!想喊,身体像被定住——不能动!眼珠一转,他俩一个坐着一个睡着,一动不动。
完了,死定了!
腿下冰凉,两只大手越伸越长,胳膊肘冒出,一弯、摸——摸到我腿,那只手也弯下,抓牢两个脚脖,拽得肉疼,拉——脚一沉,像沉入河中……心“咚咚”蹦,头皮阵阵发麻,每一秒都是煎熬,眼睁睁看着身体一点一点被吞噬。妈的,昏过去多好!脚脖——小腿——膝盖沉下,难道是水鬼?
两只大手拽紧,身体往那边滑,床单被拉动,发出轻细“沙沙”声。那个地方像个水坑,渐渐沉到大腿——腰——完了!
一个黑影一骨碌翻下,一步跨到床边,身上一紧,被拦腰抱住。“咔”,灯一亮。
孙正抱紧我往上拖!瞧一眼身下,腰以下已经沉进床里,冰凉,像泡在水中。那双手一使劲,身子一沉,陡然沉到胸口,孙正牙一咬,猛一拽,我腰上来。
两人像在拔河。
孙医生单盘坐定,双手结降鬼扇印,“王母收邪急纷纷,一骑白马出天门。收尽丰都六洞鬼,七十二宫随我身……”,王母咒!王母咒能让人浑身乏力,再精壮的人也抵挡不住。突然,床下传来低语,听不清,像在念经。
妈的,是人!
孙正一条腿抵住床,使劲拔,那人一丝不放,我被定在床中。孙医生额头沁出汗,两手一转,结双雷诀印,“头上青云盖,左边三点金,车动龙身转,斤字斩妖精……”五雷咒!
靠,在斗法!
五雷咒1972年从马王堆汉墓出土,当时便轰动海外学术界。“雷有五,曰天雷、水雷、地雷、神雷、社雷”,施法时一边念咒,同时右手拇指依午——未——午——玉——丑——子——戊顺序,按压左手关节相应位置,体内真气随指尖运行,绝不能错。五雷咒杀伤力极强,若不是遇到强敌,孙医生肯定不会擅用此术。王母咒没有太大伤害力,只是想让我脱身,肯定是对方使狠斗强,孙医生才被迫应战。
这人不可能一边拽住我腿一边施法。他们要是有多人,孙医生极难取胜。而且孙医生是仓促应战,没有符箓、没布法坛,法力大打折扣。
已念到“社雷”,汗珠不断滑落,脸颊像淋了水,嘴唇都白了。眼看拇指快按到“子”,孙正急出汗,两只胳膊搂紧我,慌忙低头咬破右手中指,飞速在床上画——五雷符!紧接念:“雷公罡气,电母怒威,斩断百邪,驱灭万精……”
床板下似乎“嗯”一声,紧接传来更响嗡嗡声——明显有多人!
孙医生猛然一歪头,像躲避东西,“啪!”——墙面击出一块白斑,痕迹深凹。
无形罡气!
好险!
凭我的道行,连对方使的是什么咒都辨不出,更别谈感知无形罡气,
眉一皱,两手急忙一挥,结五岳朝天印,“灵官使起泰山榨,千斤榨起三火烧,六丁六甲神兵涌,除邪斩怪血如潮……”
天呐——千斤榨!
眼珠一转,瞧向孙正,他张大嘴,惊恐两眼,正盯着我!
千斤榨由袁天罡创制,《推背图》中写“此术得殒命之礼”。这是双方在以性命相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用。如果对方不下杀手,孙医生肯定不会用此下策!
“喝!”孙正一声吼,嘴角起个惊雷,只觉腿一凉,被拔出床板。孙正立即放手,飞速坐到孙医生旁,双手结印,紧跟一起念。
身上顿觉轻松。我的功力根本使不了千斤榨。浑身几乎湿透,胳膊腿都能动,立即狠狠咬破中指,在床上飞速画反打符、血喉咙、吊人回、五毒符、草人借兵、女蝠鬼、化骨符。他俩在以性命相搏,一分一秒都关系生死。按阴斗顺序画好七个符,这“北斗制煞阵”是我最高水平!盘腿坐定,双手结反天印,“天生云龙,道本上升,平烈正气,利于太清……”
我们三人全神贯注,不能有半点差错!耳边嗡嗡响,浑身麻木,像在真空里,全世界只剩这间小屋、三张嘴翕动。
床板下声音越发响亮。
沉浸一团嗡响中。身体僵板,空气凝固,汗顺脸颊滑,越来越力不从心。按阴斗顺序,已从“贪”字念到“武”字,似乎没一点用。
“啪!”孙医生头一歪,又一道罡气射墙上,击出一个凹印!
对方明显精心准备,我们中了圈套!
孙正脸色惨白,大口喘气,像被人推,左右摇晃。
心霎时提到嗓子眼,浑身骨头寸寸绷紧——你小子千万千万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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