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风雪依旧。
肉铺重建了,当然,时间紧,只是草草搭了一间棚子,用砖石挡住了三面的寒风。
“你怎么还在剁肉?”
陈玄坐在肉铺前的石阶上,听着那急促的刀声,头也不回地问道。
屠夫今日起的很早。
他已经在这儿剁了两个时辰的肉了,也不知是谁家要包这么多饺子。
“我怕祂活着,又怕祂死了。
我怕夫子活着,又怕夫子死了。
我怕你活着,又怕你死了。
我真的很怕,可我又没辙,所以只能剁剁肉,闻闻肉味儿。”
屠夫抬起头,望向陈玄的背影,只是他的手依旧在动作,肉已经被剁得稀烂,甚至开始溢出汁水。
“你怕个屁,你恨不得我们三个都死了,这样你就快活了,是不是?”
陈玄对着天空吐了口唾沫,他娘的,唾沫又落下来了。
“还有那个狗屁观主,他也得死。”
屠夫似乎豁出去了,竟是承认了内心深处的想法。
“我们死不死倒是说不定,可你要是不听话,你得最先去死。”
陈玄消失在原地,坐到了肉铺对面,那口唾沫落在了地上。
“你真的是一个很独特的人。”
酒徒抱着已经空无一物的酒壶喃喃自语,不时看着陈玄腰间的酒葫芦抿嘴。
“再独特不也是人?”
陈玄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望向神国开启的那一道门。
很远很远的荒原上,很小很小的黑伞飘了起来。
人间有那么多美好的人事物,却是这样黑漆漆的东西最先进入神国,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大黑伞飘啊飘,很快就飞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几乎就要进入那道门里。
夫子伸出手,拽住了那把伞的把手。
世人皆言夫子很高,今日终于得见。
夫子真的很高,他双脚踏在地上,那只手却握住了伞把,几乎触碰到了天幕。
“老师……”
宁缺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走到桑桑面前,一把将她拉进了怀中。
“桑桑很特别。”
李慢慢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哪怕一句狠话。
“我们该怎么帮他?”
桑桑的面色很苍白,白到肌肤已经不那么黝黑,她靠在宁缺怀中,清晰地感受到人间之力的存在。
“战场在天上,可我们都不够高。”
李慢慢将书卷别在了身后,他想了想,一步跨出,来到了那座小镇。
宁缺与桑桑对视一眼,彼此搀扶着起身,朝着营帐走去了。
“难怪我第一次冥想看见的是海。”
宁缺在笑,但笑容却没有多少笑意。
“还好夫子与老师将我留在了人间。”
桑桑在哭,但泪水之中却并没有几分苦涩。
“老师?”
宁缺诧异地低下头。
“就是你的陈先生。”
桑桑抬起头,无力地扯动嘴角。
“对啊,还有他在人间。”
宁缺一拍脑门,忽然不那么担心了。
他想起了那几个奇奇怪怪的梦,梦里的人总是说天塌了怎么办,他总是会回答——“个子高的顶着”。
他似乎有些胆怯,但人类不就是这样吗?
……
“你在等什么。”
“你在等什么?”
“你在等什么!”
酒徒、屠夫、李慢慢,三人几乎同时发声。
“我在等那把伞进入神国。”
陈玄淡定地摸了摸鼻子,望着已经看不真切的那个小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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