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宁朝景庆十四年秋,八月十三,漳河边的凤凰台。
时值中秋前夕,今年老天爷开眼,格外风调雨顺,让大家收了个满满当当的,五谷丰登的秋。
村里家家户户粮食满仓,田间果园累累硕果压弯了枝头。
老乡们都喜气洋洋讨论着要怎么庆祝中秋佳节,更有村内地主老财们,已经私下商议着联合出资办一场社火表演庆祝。
村北郊有一户姓风的道士,这道士既不属全真,也不是正一。平时,人问起来就自称风家道士,再问下去,他就装聋作哑不吭声了。
村民们对道士是什么门派什么类别的也不在意。反正只要能驱鬼捉妖、帮人除祟,你是啥道士又有什么关系。平时,但凡村里有人掉了魂要收惊的,或者是撞客了脏东西了,再或者,要举行什么大典祭祀的,也都会先想到风道士,照顾他生意。
因此,虽然他们家不种地不做买卖,日子过的比较清简,可吃喝倒是富足不愁。
八月十三这天一大早,风道士背着行囊又要出门。
刚满八岁的儿子帮着把东西打点好,乖巧的送爹爹到大门口。
风道士摸着儿子的头,慈爱道:“巽青,爹这次去相州除祟,可能要八月十五才能回,你自己在家乖乖的。”
小家伙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小大人似的点点头,又把爹爹身后背着的桃木剑、水火囊之类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纰漏,这才道:“爹爹放心前去。八月十五,我做好月饼等爹回来一起过节。”
风道士微笑的转身出门:“等爹回来给你带相州的油炸糖糕吃。”
送走爹爹后不多大会儿,天色一变,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瞧着这雨大有越下越大的意思,风巽青便吃力的挪动着院子里的几个瓦缸,去接廊檐上流下的雨水,好留着天晴浇菜用。
他这里才安好一口瓦缸,大门便吱扭一声响过,家里进来一个女人,还是个陌生女人。
巽青回头打量着面前的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精瘦高挑的身形,比村里寻常男子都还要高一些,一头乌黑的长发高吊马尾在身后飘扬。
蓝衣裳,黑束腰。
腰间围了三圈乌黑铁链,铁链末梢连着一只同样乌黑的森寒鬼爪,稳稳当当扣在女人肩膀头。
这女人没打伞,手中拿着个册子翻看了下揣回袖子里,打着呵欠就要往堂屋里闯。
这还了得?当这里是荒郊破庙,当他风巽青是透明的吗?
风巽青气呼呼的乍开胳膊,一下拦住面前的女人:“你是谁?怎么不打招呼就往人家里闯?”
女人一惊,没睡醒似的眼睛一下瞪大,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你在和我说话?你能看到我?”
风巽青用看白痴的眼神睨她一眼:“你觉得呢?你一个大活人我为什么看不到你?”
女人咂着嘴叹息:“想不到风道士本事平平,倒生了个天赋异禀的好儿子。”
她手指曲起在巽青脑袋上一敲。
蹲下身子,仔细端详面前这个生的比女娃娃还俊俏的小家伙,又打了个呵欠:“那我跟你说,看到我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你就当没看到吧,别挡着我公干,我名册上还有二十多个没核对呢。”
这女人生着一双细长上挑的眼睛,带出一种凶冷的气势。
但这么蹲下来和人对视的时候,那双眸子却如春水秋潭般自带了三分多情风韵,似乎还有一丝丝的忧伤哀怨,这么抬睫瞧上人一眼,令人忍不住就出神呆了去。
等巽青呆的回过神后,那女人已经一把推开堂屋门扇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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