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僧道:“太子性本爱丘山,他从不属于宫城,却从小被那宫城拘禁。所谓——羁鸟恋旧林,如今的他又岂能不快意潇洒?至于他如今身在何处,万望殿下记得你我的约定,不要再追问。”
萧允湛一阵语塞,欲语却终于还是忍住。他了解这个舅舅的脾性,想从他嘴里问出他不想说的,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青袍僧看着他欲语还休的样子,又微微一笑安慰道:“我向你允诺,待你登基之日,定会让你见到毫发无损的萧允贤。”说着,他又转身走到书桌前,拿笔蘸了墨汁,在纸上写道:命由天定,运由己生。吹干后,他将这八字赠言交予萧允湛,一番交托:“他日,殿下若有踟蹰不前心绪彷徨之时,不妨一看。”说罢,青袍僧背起包袱,拿起破钵,只身向外走了出去。
夜幕下,望着青袍僧踽踽独行的身影,萧允湛望着这几个字,不由陷入一阵思绪中。看了一会,他又有些出神,这个青袍僧,他的俗名叫司端芳,虽是他所谓的舅舅,其实不过是他外父的一个私生子。早年,青袍僧一直在暗中刻意接近他,教他兵法权谋之术,给他筹谋未来的路。由于青袍僧母亲的特殊身份,使得他从小在京中的寺庙里长大,却一直没有剃度受戒。他是个完全无法琢磨的人,行踪飘忽,筹谋诡谲。很多时候,萧允湛觉得连他自己都无法看透他。
......
褚昂久蹑手蹑脚地推门而进,见这间陋室收拾地很是齐整,室中竟有一股幽幽暗香。萧白还未开口,他便率先对还坐在棋盘前的萧白道:“世子放心,我在她的房间点了迷香,不到明晨她是不会醒来的。”
萧白点了点头。
褚昂久又道:“四鸿已经开始正式授课了,目前来看,颇得十皇子的信任。”
萧白似乎全然没将此事放于心上,只是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褚昂久又见棋盘上却是寥寥数子,不由诧异地问:“怎地就这么几颗子呢?”
萧白道:“德王和太子皆已折戟沉沙,如今京城的格局也便不再错综复杂,就剩这么些了。”
“可是,世子不是怀疑,太子只是诈死而已?”
“或许萧允贤还在人世间,可是太子确实已经死了。”
褚昂久听得云里雾里,“这话可怎么说?”
“萧允贤纵便还在人世,他这一生再也无法以萧允贤的身份,太子的身份重现于世了。”
褚昂久愣怔了许久,终于点头,“我明白了,老皇帝怕他,但终究是亲生儿子,也舍不得他死,所以使了这么一招偷梁换柱。既断绝了他的皇储之位,又给他留下性命让他苟延残喘。但不管萧允贤是生是死,他此生也终究是难见天日了。”
萧白虽是点了点头,却又道:“萧允贤未必是苟延残喘,也许如今的结局才是他心中所愿。”
“说得也是。”褚昂久随声附和。又指了指棋盘上的棋子,问:“那么这三颗子又分别是谁?”
“萧允湛、萧允谦、萧允宙。”
褚昂久怔了怔,奇道:“我今夜来是要告知世子,梁庸他们已在行动了,他们要逼着老皇帝尽早重立太子。全朝有不少朝臣为萧允廉请立。如今他也算是如日中天,但在世子眼中他竟无一席之地吗?”
萧白不以为然地道:“那就让他们请立呗,许峥嵘又做何反应?”
“他倒是沉得住气,在满朝文武为萧允廉请立之时,他未置一词。”
“这便是我不给他一席之地的原因。许峥嵘也算是看透老皇帝了,他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当初他们故意将太子放在火上烤,这回他也要将萧允廉放火上烤,萧允贤背后有萧允湛,萧允廉背后有梁庸,道理都是一样的。”
褚昂久总算明白了过来,“哦,我懂了,说来说去老皇帝怕的还是他们背后的军方势力。”
“没错,所以你放心吧,萧允廉的死期已不远,我根本就无需为他费心神。”
“那也是,我们手中还有那么多萧允廉陷害他人的罪证呢。只是这萧允湛......此人倒是超出了我的想象,他在太子这件事上做得一点尾巴都没留下,在沙场上又如此雷厉风行,可见真的是个十分难缠的角色。如今他又跟许峥嵘的孙女有婚约,那日后最难对付的必然是他。世子,我们要不要先下手?割断他和许家。”
萧白道:“不必,老皇帝的心思我太清楚了,假以时日,老皇帝一定会后悔他今日的选择。一旦萧允廉再无翻身之地,老皇帝自然会全力忌惮萧允湛,到时他又会趁势将萧允谦推出来跟他抗衡,所以这便是我们的时机。”
“可是萧允谦他似乎没有争储位的想法啊。”
“现在没有,不保证将来没有。他如今何在?”
“我去高陵打探过,似乎只有萧允和在,并没有萧允谦的任何影子。”
“那便是了,他应该不肯相信太子已逝的事,必然是去责问萧允湛去了。若他觉得太子尚在人世,这个皇位他必定要去夺的。”
“这是为何?”
“萧允贤还有个十岁的嫡子,萧允谦又过于重情,他定会想方设法还以太子一脉正统。而他身后是杨家,到时,杨家和许家势必又会分裂成两股势力。那正是老皇帝所期望的,也是我们乐见的。”
“许家支持萧允湛,杨家支持萧允谦,到时整个文武官场又会分裂成两股势力。而一旦他们斗得你死我活,我们便能躲在暗处,以静制动。妙啊!”褚昂久说着说着,不由地拍手击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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