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着人写信与你父亲,”周夫人夹了一筷子虾饼,随后缓缓说道:“我本以为他多少要挂念你几句,不曾想他只说任凭安排。”
说到这里,周夫人似乎有些愤然,皱着眉长叹了一声。
她对吕玲绮语重心长道:“孩子。你往后也莫要再挂念他们了。这样的父亲,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我倒是不在意这些了。”吕玲绮如实道:“夫人何必挂怀?都已经过去了。”
周夫人悔然道:“若我早知如此,当年断不会再让你回去。”她顿了顿,道:“你娘于我而言,并非寻常姐妹之情,乃是生死之交。当年若非是她,今日也未必有我。虽她未曾开口,但我心中早已将你当做亲女还要更胜几分。”
吕玲绮半玩笑道:“夫人言重了。如今远离他们,我已觉安慰了。兴许……兴许我并非父亲之女也说不定。”她斟酌着,苦笑道:“他对妹妹,倒是很宠。”
这话并非真心自嘲,吕玲绮只是自己也对此事觉得奇怪,因此想借机试探周夫人罢了。
闻言周夫人顿时大惊失色,“玲绮,不可胡说。”
“是我失言了。”吕玲绮急忙道:“夫人见谅。”
“你母亲所托非人,当年谁也不曾想会出这样的事情。”周夫人握了握吕玲绮的手,“往后你就忘了他们罢,这里便是你的家。”
她说的殷切款款,颇令人动容。吕玲绮望着周夫人,用力点了点头。
“娘若在九泉之下有知,想必也能宽慰了。”吕玲绮低垂眼帘,轻轻道。
提起旧事,周夫人似乎有些激动。她眼中似有泪光,拿帕子擦一擦方才道:“吃饭罢。好好的,怎的又提伤心事了。”
饭后又上了牛乳茶,软香糕之类甜点。吕玲绮怕吃撑了回去难以入眠,只略尝了尝。
离了饭桌,周夫人与吕玲绮相邻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周夫人啜饮了一口清茶,道:“我与二郎商定,于本月三十日出门。先坐马车,随后走水路,过渭水至长安。你意下如何?”
“我并无意见。”吕玲绮客气地敷衍着,“全凭夫人吩咐就是。”
周夫人亲切地拉着吕玲绮的手道:“虽然咱们不做强求,只是必须的礼仪却出不得差错。我已找了教习嬷嬷,明日起就辛苦你多学学了。”
吕玲绮勉强笑了笑,“这是自然。哪里算的辛苦,迟早都是要学的。”
她殷切地点点头,道:“你这孩子真是让人省心得心疼。”又埋怨道:“二郎近日不知发什么疯,闹腾的不行。我着实不知如何是好。若他能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能多活些日子了。”
吕玲绮只低头微笑不语。周夫人道:“玲绮,你勿多心。此番绝非我想害你。人各有命,这是谁都没办法更改的。若非不得已,我又哪里忍心这样为难你?”
如此苦口婆心,吕玲绮静静听着,随后道:“我从未怪罪夫人。即使没有此事,我就这样待在这里,也是心里不安生的。”她莞尔道:“若此生玲绮还能再得见夫人,必然以母侍奉。”
她不大愿意提起周煜,即使听着周夫人三分真七分假的话,仍是好过再拿周煜来说事。
人各有命。
吕玲绮暗暗将这四个字反复诵读。人各有命,她的命是什么呢?
与周夫人说话,是要比下棋还累,吕玲绮需得反复斟酌。回去路上她就打着哈欠,急忙卸了钗簪,更衣躺下。
黄莺服侍她躺下,随后忽然道:“对了,我去大姑娘那儿问过了。姑娘,大姑娘说着玉佩并不是她落下的,本就是姑娘的。”
吕玲绮扬了扬眉,道:“把那块玉佩拿来给我看看。”
黄莺答应了一声,起身去取玉佩来。吕玲绮反复看了两眼,忽然想起白日里周瑾随口念的两句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本是两句情诗,单就字面意思而言,她却平白想到了周煜。一身青衫,可不就是周二郎。
倒是有趣。
吕玲绮不觉笑了两声,随后对黄莺道:“是我看错了。收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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