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总部的房间中,看着眼前的男孩,俞奚年思绪微怔,那是继他看不清自己脸后,出现的第二张让人看不清楚的,朦朦胧胧的面孔。
他看不真切,却能感觉到熟悉,很是熟悉,但却不知道那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
他虽然不知道那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但却可以感受到自己现在内心中逐渐由烦躁不安转化为了平静。
这种变化,在和眼前男孩相处的过程中越发的明显。
或许是两人年纪相仿,也或许是两人性子也是难得能好好相处的。
总之他能够感受到原本紧张充满防备的心,已经变得逐渐平静,即便和他在一起的这名男孩总是会被人带出去。
两人只是静静地相处,谁也不曾提起谁的曾经。
时间就在枯燥痛苦中一点点的流逝,俞奚年已经快要记不清楚他经历过多少次大逃杀了,又经历过多少次研究,被注入药物。
可是俞奚年却能逐渐察觉到自己内心对于那名少年逐渐升腾起来的占有欲。
或许是见惯了生死,见过了太多容易走散的人,所以他想要将少年掌握在手中,紧紧的护住。
也是逐渐明白了少年的身份,是联邦俞家的人,身份本就是尊贵的,可就不知道如何,沦落到了这一步。
俞奚年只觉得俞家似乎有点熟悉,但却记不清楚,这种熟悉感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其实从刚开始,他还是知道自己是谁,姓什么名什么,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忘记了,他似乎已经彻底这具身体融为了一体。
俞奚年想着,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忘记自己是一个特别的存在,然后永远成为这具身体的一部分。
可眼前的少年毕竟是身份高贵,是俞家的少主,两人仅仅是短暂的相处了两个月,俞奚年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所以,当他被交代去做第一个任务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拒绝,他敏锐的感觉到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有另外一条路可走的机会,一个可以往上爬,一个可以……有足够身份和那俞家少年说话的机会。
一次次的任务中,他杀过老人,杀过孩童,杀过那些仅次于完美的暴躁的试验品。
十六岁的那一年,他已经成为了组织中唯二的最完美的试验品,另一个的则是俞家的少年。
也就是这一年,他接下了一个任务,很简单,将一名孕妇活着带回来,并确保她腹中的胎儿安然无恙。
从六岁到十六岁,俞奚年什么任务没有接下来过,这次就是活着将一名孕妇带回来而已,又有什么难的?
甚至在离开的时候,他还知道了,这孕妇是因为帮了一名身上带着检测器的组织高层人员,就被检测器检测出,可以说是完美的试验胚体。
俞奚年见惯了血腥,对于这件事情的感触并不大,若说有什么感触,那可能就是讽刺?
本以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任务,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一个他认为很简单的任务,却让他失了神儿。
当见到那名孕妇后,俞奚年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自内心深处传来悸动。
也是,这幅面孔和他的母亲格外的相似,眉眼,琼鼻,就连蕴藏在眉目间温柔、噙在嘴角淡雅的笑,都是那般的相似。
那一刻是,俞奚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就像是大梦初醒之人,不知是在梦中,还是在梦里,似乎时间又流转了,母亲又回来了,母亲没有去世,他也没有经历过自那后的种种。
所以当孕妇跪下来求他的时候,他心软了,就因为这孕妇一张和自己母亲相似的容颜。
他当然知道自己若是将孕妇放走之后,自己会经历些什么,但他还是下不去手,他人性未彻底泯灭,面对自己一生的遗憾,他做不到将这孕妇带入到深不见光泥泞中。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孕妇居然如此的恨他。
身体在百次的大逃杀中,已经将警惕和防备融入到了血肉之中,形成了不可磨灭的肌肉记忆,他堪堪的躲过了孕妇射来的激光。
早就被血腥磨练的波澜不惊的双眸中难得染上了错愕的神色。
那双本该充满着温柔和母性的眸子中此时是无可掩盖的恨意,明明那双握着武器的手都在不停的颤抖着,那是害怕的表现。
可就是这样,依旧是满目苍凉的看着他,那是实质般的恨意浮现在她的面上。
恍惚间,面前孕妇的面孔和当年母亲的面孔意外的重合,那清楚带着恨意的话,不知道是这孕妇所说,还是他的母亲所说。
她不断的质问着他,他第一次想要那么拼命的解释,可都是徒劳。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孕妇会毫不犹豫的对着她自己开枪,在她倒下的那一瞬间,时间似乎是放慢了许多。
那双眼神中有着解脱,有着清庆幸,唯独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对于她来说,死亡可能比活着更幸福。
俞奚年甚至都能感受到孕妇那一瞬间,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变成像他这样的怪物。
都说母亲无论何时都会想办法护住自己的孩子,可是她现在居然是对准的腹部开枪,那一道攻击直接贯穿了腹中的胎儿,她只想要腹中的胎儿无误的死去。
心中陡然就涌上了一阵窒息感,孕妇开枪时的毫不犹豫还有那个眼神,让他不自觉的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开始怀疑自己。
怀疑自己这般活下去是否是正确的,怀疑母亲若是见到现在的自己也会露出嫌弃和错愕的表情,怀疑……
色彩浓郁的房间,更是加重了他的焦虑和自我否定,脑海中是混乱复杂的思绪,像极了一团被打乱的毛线,捋不清楚,更让人心生燥意。
门被人打开了,俞奚年疑惑的抬起头,这个时间点,并不应该有人出现在这里啊!
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进来,那少年缓缓的蹲下了身,微凉的手触碰着他的手臂,那里有着一处溃烂的伤口。
“你这也不知道疼吗?”
少年的声音柔和低沉,就像是清凉的泉水,脑海中的烦躁逐渐消去,可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复杂晦涩难懂的情绪。
俞奚年不懂这种情绪,却知道,他已经在那团乱麻中找都了思路,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
他要活着,不仅要活着,还要好好的活着。
他不断的往上爬,俞家的少年身份高贵,俞家人在组织中还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他要是没有真正的本领,就只能困在这个该死的组织中,不能有自己的意识和想法,可若是他能够爬上去,就可以有自由了。
他要展现足够的能力,这样才能从囚笼中的鸟变成外面的养鸟人。
他厌恶着自己,却又不得一步步变成自己厌恶的样子。
可当他带着满身的伤痕走出泥泞之中,却发现,外面的阳光是那样的刺目,他身上的泥泞和伤口在阳光下显得那样的不堪。
那俞家的少年依旧是文质彬彬,待人有礼,他的身边有着联邦同龄的显贵少年,而最耀眼的,不过于联邦的太子殿下了。
他曾不止一次提醒过俞家的少年要注意和小心那位太子殿下,刚提醒少年的时候,少年还会应下来,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少年和太子时间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而他却在不断的边缘化。
日积月累的杀伐和血腥已经让他内心变得更加的烦躁,他坐上了组织高层的位置,心性也是变了,任何的事情都想要在他的掌控中。
他想要紧紧的攥住少年,偏执的占有欲开始自心底滋生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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