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韦皋和杜佑却岿然不动,他们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高岳的一举一动上,纯乎到了无它的境界。
“要是军卒胡乱叫喊新皇,那可就是杀头族诛的大罪。”杜佑开口。
韦皋赶紧把四位随身的牙将唤来,接着解下佩戴的朱笴剑,交到他们手中,“你等前去打探究竟,要是军卒呼乱的话,将带头的斩杀掉,而后点集随行兵马,随本令和高宫师、杜宫保一并杀入宫去。”
听到“杀入宫去”,高岳的眉毛轻微跳动下,旁人几乎无法察觉。
当四位牙将唱诺离去后,整个筵席又归于死寂平静。
不一会儿后,牙将匆匆赶回,神色全都是惊愕的,说了句:“陛下刚刚出内禅诏书,将皇位让于太子殿下!”
“什么?”还没等高岳有所动作,韦皋和杜佑当先站起来,惊呼不已。
“有诏书后,今日清晨禁内神威军有人心不稳,太子便径出少阳院,脚穿白麻鞋,喊我已得陛下内禅,然后便出南库内藏的百万贯钱帛分赐,神威子弟每人二十贯,巡城监金吾子弟每人十贯,于是众人乃安,高呼新皇千秋万代,以至传遍夹城,直到曲江来。”
韦皋此刻接回朱笴剑,忽然又悠悠问了句:“既然是内禅太子,为何陛下事前不与我等及宰执商议?”
这话甫出,席内又是哑然。
杜佑的眼神则直接对上住了高岳,充满迫切,但又有点心虚。
高岳缓缓将食箸放下,回答说:
“陛下应该是内禅之心笃定,但又害怕和宰执、方岳商议时,人心不一,招致麻烦,故而先出诏书,意思也是希望我等继续辅弼新皇,推行新政到底。”
这话不动声色,但却让韦皋和杜佑的心中,长长地松了口气。
韦皋微微将剑柄收回一寸合鞘,然后叹息到:“逸崧所言极是,然而陛下为太上皇,储皇新登大统,如我等大臣不预不觉,终究有些......”
“城武,只要立的,还是他李家的一块肉,我等都得尽忠臣本分。”高岳很轻松地说到。
在心底高岳忽然,很少见地心痛起皇帝,不,现在是太上皇李适来。
微操者,恒为人所微操,这大概就是命运。
更何况,微操自己的,是亲儿子。
刚才要是自己反应过激,韦皋和杜佑便会立即趁机领兵,找个借口突入宫中,那样之下,别说皇帝、太子,怕是连萱淑和小承岳,生命都得遭遇不测,长安城可就乱了,连带整个国家都得乱。
“所以我等不用慌乱。”高岳最终总结说。
“逸崧所言极是,我等都和你是相同想法。”杜佑拍案赞同说,“不过贞元新政让魏博田氏、淄青李氏惶惶不可终日,他们的使团已过了洛阳留后院,正日夜兼程向长安而来,要是在此节骨眼上,禁内有禅内之事,那么我恐朝廷还没准备好时,此两大镇会先作乱起来。”
高岳闭上双眼,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睁开,从容回答说:
“确实,若群臣见不到太上皇和新皇,未免人心浮动,也会给地方上作乱的借口。我想了想,最好的办法,便是择选魏博、淄青使团来大明宫客省时,宰执、方岳、常参官、外国使节和他们一道,至宣政殿正衙,一起参觐二位人君,这样天下就可镇定下来。”
“好,好!”韦皋和杜佑对此完全赞同。
“李逢龙啊李逢龙,这怕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坎,千万希望,千万希望你在正衙中,别给我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你得苟,苟活下来,懂吗!”高岳而今唯一的担忧便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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