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若海嘿嘿的笑一下,从田埂上摘下一朵野菊花拿在手里转动着。
“大姑父,也没什么。我只是心疼你们辛苦。哎,说起来,你们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跃礼虽说是在读大学,但总少不得要你和大姑寄钱去给他花。这以后他的娶老婆,生孩子,总是少不得要你和大姑出钱出力的。”
方志扬面有感慨之色,点点头应道,“是,哪个做父母的不是这样呢?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一切。哪有做父母不帮着自己孩子的?”
孙若海忙道,“是啊。所以说,大姑父,你和大姑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呢。”
方志扬扫了一眼地里堆满了灰的竹簸箕,目光落在蹲在田埂上抓草掐花的孙若海身上,脸上的笑更多了几分酸涩,“是不轻。”
迎着烈日的孙若海眯着眼睛,强烈灿烂的光线落在他黝黑的脸上,灿烂不再,反而多了几分沉积的阴郁。
柔弱的黄色小花在孙若海的指间转动着,他眯着眼睛看着花,转动的黄色小花却未曾映在他的眼里,厚重的眼皮下仍旧是一片阴郁。
“大姑父,其实,有些担子你们还真没必要挑强挑在肩上,挑的时间久了,总会累的。到了该放下的时候,就该放下,这也是利人利己的事。”
方志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若海,你到底想说什么?”
孙若海站起来,跳下田埂,几步走到方志扬的身边,“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件事,大姑父,你真的认为爷爷还有治下去的必要吗?”
方志扬惊诧的看了孙若海一眼,随即恢复平静,沉吟不语。
孙若海面有急切之色,灿烂的金色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仿佛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边。急切仿佛也被放大,看的方志扬有一瞬间的心惊。好似佛家的金身罗汉,在一瞬间成了地狱追魂索命的恶鬼。
“你爷爷在动手术之后有好转,这也是你亲眼看到的。”
“那叫什么好转,那是回光返照。”孙若海叉着腰孙道。
方志扬并没有说话,只是往后退了一步,离孙若海更远了一些。
孙若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太重了,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说错了。更没想过要改。
“七十多年人了,没病没痛的活到这个岁数也算不错了。这个年纪还要做几次手术,那才是折磨。依我看,要是爷爷意识清醒,他是不愿意做手术的。”
方志扬拿起竹簸箕,握起一把灰扬在坑里,“你爷爷到底愿不愿意做手术,我们谁也不知道,不过,你爷爷就算不愿意,那是一回事,我们做儿女的,肯不肯出钱自己的父亲做手术,又是另外一回事。”
孙若海跟在方志扬的后面,手指捏着花转着,方志扬将竹簸箕抵在腰间,行走挥洒之间竹簸箕不免会有几分不稳,孙若海吊着肩膀在后面走着,丝毫没有帮一下忙的意思。
“话是这样说,但总是要考虑自己自身的实际情况的。”
孙若海丰厚的嘴唇勾了勾,厚重眼皮下的眼神闪过一丝揶揄和轻蔑。
他的口吻也变得忧愁,“大姑父,咱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咱们这一大家子人,虽然温饱有余,但这都是我们勤俭节约的结果,家里也没个豪富人,都是苦日子过来的是吧?”孙若海说着,不断的拿眼角去瞧方志扬。
孙若海眼睛一转,带着几分羡慕的说道,“我们这年轻一辈的,建良混的还算不错,自己当老板。”
话一毕,他的神色又变得讥诮起来,连声音也有些变音,“不过,建良挣得多又怎么样?他有钱也绝对不会给我们花。”
孙若海的声音压的更低了,“大姑父,你还不知道吧?建良其实是最不赞同爷爷继续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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