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门虽然没有防盗门拦着,却也要验指纹,这种先进的设备自然是从国外引进的,沈魏风曾在两年前的米国见识过,在国内这是第一次见到。
钱主任验了指纹,沈魏风还颇为识相地向后站了一步,禁不住回头看了看高处的摄像头,那摄像头立刻转过镜头瞪着他。
和走廊的昏暗不同,修复室里非常明亮,几个大落地窗保证了充足的光线,天花板上两排八个白炽灯都开着,简直可以说是壮观。
沈魏风身处这样的房间竟然油然而生一种庄严感,他当时想到了仪式感。这就像他每次在打开的一座墓葬里工作一样,悠远而沉静,在里外两个时代的交点上忙碌着,不管多么枯燥和乏味,那强烈的意义感总会让他感到这份艰苦的工作是值得的。
在这个偌大房间的正中间是一张长度在三米以上的方桌,上面铺着浅灰色的毡布,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修复工具,几块石膏模型集中在一起,沈魏风大约看得出是一种鼎的足部,旁边是破损的文物碎片,主要都是些长满了绿锈的青铜器片,已经拼接了一部分,但离完工还差得多。
除了桌子上摆着的,地上还散放着不少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的陶器和漆器,钱主任指着其中一件盖着白布的:“这件前前后后忙了足足有一年,请了两拨外援才总算有了现在的模样。你不知道刚来时它碎的,谁看了都不相信还能复原成这个样子。”
这个沈魏风当然明白,他曾经就是那个在墓葬里捡碎渣子的人,而且他还是工作人员中从不会遗漏任何碎片的细心人。当然他那时候心里的可惜和担忧和钱主任说得一模一样。
其实,这里被说成是一个工地也不为过,工具与成品和半成品混在一处,只有当它们被彻底修复完好,清洗干净送往展厅,打上追光的时候,人们才能见识到这些古物的魅力所在,可又有几个人能想象出它们是这样在残破中从这些能工巧匠的手中诞生的呢。
这个大工作室里还有一个小房间,严副研究员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工作服出来的时候,沈魏风一眼就判断出了他的身份,他身后跟着的两个男孩子也好不到哪里,也穿着蹭满了石膏粉的长工装,两人合力抬出一个沉重的家伙,黑乎乎的,他们身后还有两个女生,一人手里拎着一只漆器,似乎是刚上过漆一类的东西,两人都小心翼翼地,生怕碰到任何东西上。
“咦,老钱啊?”严副研究员好像只看见了钱主任,沈魏风面色如常,不为所动。
“我来看看你们忙得怎么样了,顺便问个事情。”钱主任满面含笑,语气恭敬,态度和蔼,两眼盯着一个年轻女孩儿。
那女孩儿发现了钱主任,喜笑颜开道:“大舅,你来了。”
钱主任脸上一阵不自在,也不搭理外甥女,对严副研究员道:“小雯这孩子怎么样?偷不偷懒?您可要对她严格要求啊。”
小雯一听不太乐意了,嘴一撇:“我挺好的。”
严副研究员马上应承道:“学这种技术是慢功夫,您也别太着急了。”
钱主任走到严副研究员跟前低声说了几句,严副研究员点点头,摘了手套走过来,和沈巍风重重地握了握手,满脸笑容:“欢迎,欢迎!有客来,未远迎!见谅!见谅!”
沈巍风感受到这位副研究员的真诚和热情,马上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沈魏风,岁黄冯村石窟后期发掘的项目负责人。很高兴认识您!”
严副研究员看了看周围:“不好意思,这里是工作室,咱们随便坐吧。”说完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跟他从小屋里出来的另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女孩儿马上给沈魏风递上一把折叠椅,沈魏风道了谢转身要让给钱主任,那女孩儿却制止道:“这把椅子是给你的。”
沈魏风愣住了,看向这个女孩儿。
这女孩儿比钱主任的外甥女看起来年龄要大一些,年纪应该在二十四五岁,长发在头顶扎了一个光滑的圆髻,身量颇高,宽大的长工装像是挂在她身上,应该是偏瘦的,一双白净纤细的手里拎着那件漆器,脚上一双帆布鞋,满脸笑意盈盈,青春感十足,和这个房间里的陈旧古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钱主任遭到了这样的区别对待并没有半分不快,马上自己找来一张斑驳的方木凳,还招呼沈魏风赶紧坐下。
“我可以参加吗?”递椅子的女孩儿大大方方走过来,直白地表示要加入。
“我要和严副研究员谈谈,不好意思!”沈魏风为这个女孩儿的主动所震撼,可是他有要紧事情,不能陪这些小孩子瞎闹。
“严副研究员有资格听,我也有资格!钱主任,您说是吧!”女孩儿看向钱主任。
钱主任马上点点头,对沈巍风道:“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博士,从米国来咱们这儿学文物修复,她也是学考古的,目前博士在读。”
钱主任话刚说完,苏筱晚拖过来一张木凳,立马坐到了沈魏风身边,扭头微笑看着沈魏风:“开始吧。”
苏筱晚觉得自己今天“人才两得”,备得上帝宠爱。
另外两个男生根本不敢落座,小雯也在看钱主任的眼色,只好老老实实站在严副研究员身后旁听,沈魏风顿觉自己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老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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