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大石笑了一番,说道:“咱们这就动身,早去早回!”三人便牵了马匹,往翠云峰赶去。
到得上清观,已过未时。三人也不多礼,径直进了观门,公孙真人正在院中和五六个年轻汉子说着事情。
三人靠过去,公孙真人停了一停,向他们微一颔首,接着说道:“如今贼首安禄山已在洛阳称帝,部下贼众有西犯陕郡之意,真是狼子野心!这些时日,我观中已陆续派出精干道人,一为刺探贼情,二为安顿难民。然难民虽惶惧不安、急于求生,却也不易劝至山中暂避,多数却要投奔远亲。更有些原是洛阳城中的游侠、小盗之流,竟趁乱啸聚,打劫难民,已被我观中道人驱散。但我修道之人所为,终究是杯水车薪,若真欲以正道济苍生,不如因势而导之。”
关大石等人听得了然,皆表示愿闻其详。公孙真人捋了捋灰须:“几位施主都是素日与观中往来的能人义士,如今也都在这附近山中隐蔽,老道以为不如各自为营,将观中难民分流安置。并从难民中拣择精壮者,暗暗招募为团练,严加管束操练。待时局向好,进可报国尽忠,退亦足以自保……凡此这些,实是老道穷己心智,所能想到的两全之法。”公孙真人说完,面前的汉子们陷入短暂沉默,真人便又道,“大唐圣人皆崇道,鄙观虽小,也曾受了符箓。诸位义举,观中道人自当参与,以作标榜。便有疑虑者,老道亦非强求,可自行去也。”
众人见公孙道长说得诚恳,其间进退、利弊也自然清楚,便不疑有他,纷纷拱手答应下来。老道便将拂尘一挥,向身旁一名年轻道人点了点头。年轻道人便自紫极宫侧面小门进去,不久便引着一串难民出来,挤挤挨挨地站在当院,约莫五六十人,妇孺老幼有之,精壮劳力亦有之,眼神中皆是仓皇冻馁之色。
公孙真人长叹一声:“天地不仁,兵连祸结,万物便为刍狗。鄙观势单力薄,不能保全各位乡民,老道这里谢罪!”语罢竟向难民们长长地作了个揖,“如今有邙山几位义士在此,可领诸位乡民山中安顿,暂避战祸,还请各自归去罢。”
难民中亦有老者通晓事理,站出来拱手道:“俺们粗服布衣,仓皇到此,给道长添麻烦了。道长如此安排,便是再合适不过的。小老儿代家小拜谢道长收留之恩!”说罢伏地而拜,后边零零落落三四人也跟着拜倒,似是家眷。
其余难民见如此,便也纷纷拜倒,向公孙真人称谢不已。公孙真人忙扶起老者,呼观中道人扶难民们起来说话,一众道人与难民依依惜别,说些宽慰话语。关大石等八、九个汉子见得此景,心中既有触动、又颇多喟叹,有的眼眶却也红湿起来。
一番交代后,难民便自行分了好几股,跟着这几位义士分头下山。临行前,关大石拉住一个相熟道人,将杨三郎、陆秋娘的生辰详报与他,道人笑着略一推算,便道上元日即是吉日。
关大石道谢再三,又讨了根红蜡烛,塞给了杨三郎。两人便引着难民下了翠云峰,又拽着马匹当先带路,马上坐着腿脚不便的老妪、几名年岁尚幼的孩童,后面跟着十几个难民缓缓而行。马冲则缀在最后面,防止有人落单。
到得谷内,天已全黑,一众难民借着昏暗天光,分辨出山谷溪流边的几间茅舍,心里才有了几分着落。走得近了,才陆续停了下来。
关大石与杨三郎先将老妪和孩童扶下马来,才将众人当晚如何歇息,做了些分配:两名抱着婴孩的妇人同秋娘、关虎儿挤在一间,将就几晚;杨三郎将马忠走后空下的那件茅舍稍作收拾,供其他妇孺歇息;其余老少男丁则分别在关大石、马冲的茅舍中歇息。
如此安顿停当,众难民也没什么异议,各自遵照安排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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