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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树林深处,卫燃在将最后一具尸体丢下去之后又坐在马车里点燃了一支香烟,隔着雨幕安静的打量着那片沼泽地。
直到一颗烟燃尽,见没有生命力顽强的幸存者从沼泽里爬出来,他这才吆喝着马车,在越来越大的降雨中回到了那座乡村别墅的门口,顺便也将两人之前丢下的雨伞捡了回来。
解下马车的帆布棚子,让充沛的降雨肆意的冲刷着货斗里的血迹,卫燃接下来却并没有急着进入房间,反而将那两匹马解下来,牵着它们走进了不远处的谷仓。
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进入谷仓之后却发现,这里面倒是格外的热闹,除了中间大概三米宽的通道,两侧全都是一格挨着一格的马厩。
一手牵着马,一手举着手电筒一路走一路看。他才发现,左边的马厩里总共养了一头奶牛和不到十只山羊,还有一只估计快有百斤重的肥猪和大概二十几只已经站在木架子上准备休息的老母鸡。
继续往里,他总算找到两个空闲的马厩将那两匹马赶了进去,并且帮它们刮干净了身上的水渍。
继续在这谷仓里一番闲逛,在这谷仓的最尽头,成捆的牧草已经堆的几乎要挨着屋顶的木梁架了。
这还不算,在右手边,那些打扫的格外干净的马厩全都被洞眼密的手指头都伸不进去的铁丝网从上到下的包裹着。
这些马厩里,其中两个里面堆叠着一个个大号的木头箱子,紧挨着的另外两间,则堆叠着鼓鼓囊囊的麻袋,不仅如此,这四间马厩也用锁链锁的严严实实。
没有急着撬开马厩,卫燃继续一格一格的用手电筒检查着,只不过,剩下的这几间马厩除了其中一个放着几个大号油桶,以及另一个堆满了煤炭,其余的却怎么看都像是拿来关人的牢房――那里面甚至还有毯子和不知道属于谁的一只皮鞋呢。
转身又回到那四个上锁的马厩门前,当他撬开了挂锁随机打开几个木头箱子的时候,却发现里面装的全都是诸如衣服、鞋帽、香皂、化妆品、毛巾、牙膏甚至卫生纸这类日用品,乃至黄油、奶酪、各种酒类这样的“奢侈品”。
继续撬开隔壁马厩,在那些麻袋堆里随意挑了几个用手指头扣了个洞,这里面装的全都是颗粒饱满的燕麦或者小麦!
真是活该你们得死啊.
卫燃一边感慨着一边走出了谷仓,他总算知道金属本子这次为什么赏了个虐杀的活儿给他了,这已经不仅仅只是因为雷诺那些人做下的坑蒙拐骗杀了。
此时此刻是1940年的9月底,英国早已经实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配给制。
不说别的,只从其中最著名的一条“5英寸热水”规定,就知道这时候的英国物资有多么紧张。
这条规定要求百姓洗澡的时候,浴缸里的热水深度不能超过五英寸,而且最好能反复使用以节约燃煤。
什么叫反复使用?和如今鬼子的传统差不多,你洗完了我洗,我洗完了他洗。
等全家洗完了,再拿去洗衣服,虽然这时的水肯定不热了,但好歹比凉水强得多。
至于5英寸是多少?
这还只是燃煤,其他的东西,诸如衣物、香皂尤其食物,更是让每个英国家庭主妇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节约以及时刻都在琢磨着寻找相对更加充裕的替用品。
可再看看那几间马厩里锁着的东西,他敢肯定,随便哪一样拿出来,都可以在利物浦的黑市换来远超和平时期的高昂回报!
即便那些看起来最没用的化妆品都藏着远超想象的丰厚利润!
对于这个时期,已经用甜菜汁当口红用的英国女人来说,那些产自美国的化妆品,足以让她们慷慨的掏出兜里所有的英镑、配给券或者任何值钱的物件。
他更敢肯定,这些东西的来路绝对不正,如果说那些燕麦和小麦是这座农场的产出的话,那么那些日用品呢?难道那些妹的阴美国的口红也是这座农场自己生产的?
走私,这是唯一可能的来源。偏偏,这对于分布于世界各地的犹太人来说,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而且他相信,那位养着不知道多少扒手的雷诺,在这笔生意里恐怕只是个分销商而已。
换句话说,此时的利物浦,此时的英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做这样的生意!
真是没本万利的国难财
卫燃冷哼了一声,重新锁好马厩关上了谷仓的铁门,在越来越大的雨幕中走回了马车的旁边,将那些从尸体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仔细的翻了翻,随后将其仔细的拧干,拎着走进了仍旧弥漫着血腥味的客厅里。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全身是血的凡妮莎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那支被清空的酒壶,也丢在了桌子上。
暗自摇了摇头,卫燃终究还是捡起属于自己的那件风衣盖在了她的身上,随后又往壁炉里丢了两块木柴,并将那些拧掉大部分水分的衣物堆在了壁炉的炭火边耐心的烘烤着,只等足够干燥之后一把火烧了了事。
收起被喝光的酒壶,他举着手电筒将这栋乡村别墅的一楼检查了一番,轻而易举的找到了紧挨着厨房的浴室。
这乡村浴室倒也宽敞实用,说白了就是把一个用水泥和瓷砖建造的浴缸与一个小号壁炉垒砌在了一起罢了。只要给浴缸放满水,然后点燃厨房那头的小号壁炉,再耐心等上一会儿就能洗热水澡了。
打开浴缸一头的水龙头,卫燃可不管什么5英寸8英寸的扯淡规定,直到水位线涨到了距离浴缸边缘只剩下不到10厘米的时候,这才拧紧了水龙头,转身走进隔壁的厨房,点燃了那个小号的铸铁壁炉,顺便还不忘将几个烧水壶和铁皮桶灌满水放在上面加热。
趁着洗澡水烧热的功夫,他也脱掉了身上湿透的西装外套,挽起衬衣袖口,拎着一把毛刷和一桶水,接着又翻找出一块力士牌的香皂和一条毛巾走上了三楼。
凭借着在红旗林场学来的驳杂知识,他在手电筒的光束下,颇有耐心的仔细清理着各处残存的血迹。
只是,不等他将血迹比较多的二楼清理干净,凡妮莎也披着风衣,举着烛台走了上来。
“吵醒你了?我烧了洗澡水,快去洗个澡吧。”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用刚刚从楼下拎上来的一壶开水浇在了地板上被毛巾和一条床单围起来的区域。
蒸腾的水汽中,地板缝隙里残存的最后一丝血迹也因为遇到高温导致蛋白质变性弥漫出了淡淡的,似乎只有在给生肉焯水时忘了加姜片的情况下才能闻到的独特味道。
“我想先把外祖父留下的房子打扫干净再去洗澡。”
凡妮莎等卫燃放下水壶之后这才说道,“让我帮你一起吧,我该怎么做?”
“去重新烧一壶水”
卫燃将手里的水壶递给对方,“然后把另外一壶烧开的水拎上来,记得戴上你的手套,这很重要。”
“好”
凡妮莎点了点头,拎着水壶跑下了楼,并在不久之后,她又拎着另一壶开水走了上来。
看了眼对方手里戴着的手套,卫燃将几条脏兮兮的毛巾递给她,“用这些毛巾把刚刚浇上去的热水吸走,然后在桶里拧干,直到地板上没有水,最后再用另一个桶里泡在肥皂水里的毛巾擦一遍,等晾干之后就没有什么味道了。”
闻言,凡妮莎伸手接过了卫燃递来的毛巾,将其展开铺在地板上的那滩仍旧冒着热气的水渍上,吸走了水分的同时,也吸走了那些漂浮的血沫。
与此同时,卫燃也已经走到另一处之前有血迹的位置,用一条床单将这片已经被擦洗干净的区域围起来,再一次浇上了热水。
“凡妮莎,你不用穿件衣服吗?”卫燃斟酌着问道。
“不用”
凡妮莎一边用力拧干毛巾里的水分一边说道,“如果你喜欢看,可以大胆的看,我并不在乎,就算你现在想对我做些什么也没关系的。”
闻言,卫燃咧咧嘴,随后却又听凡妮莎说道,“维克多,你还记得那个放过我们的链狗吗?”
“萨米?”
“嗯”
凡妮莎点点头,索性脱掉风衣搭在楼梯扶手上,一边用刚刚拧干的热毛巾擦拭着身上沾染的血迹一边语气平淡的说道,“我用那块怀表收买他放过我们,然后用我的身体和他换了两张从加莱到西班牙的船票。”
闻言,卫燃微微一愣,随后无声的叹了口气,继续用滚烫的开水浇着刚刚已经被擦拭干净的地板。
“是我主动的,但是他说他很早就爱上我了,从第一次在裁缝店看到我的时候就爱上我了。”
凡妮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仿佛在自嘲的惨笑,“那个蠢货还说,如果我愿意,等战争结束之后,他会拿着那块怀表去裁缝店等我,他希望我能嫁给他。呵!那个德国人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天真可笑1
看了眼泪流满面,而且擦拭身体越来越用力的凡妮莎,卫燃放下水壶走过去,轻轻拿走了对方手里的毛巾,将这姑娘抱了起来,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再次说道,“去浴室洗吧,我已经烧好洗澡水了。”
“我讨厌犹太人”
凡妮莎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任由卫燃将她横抱着,仰着头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的说道,“我也讨厌德国人,还有逃跑的英国人。
哈!法国!对!还有法国人!他们投降的速度简直比那个德国宪兵在我的身体里软下来的速度还快1
耳听着这个姑娘嘴里不断冒出的胡言乱语甚至污言秽语,卫燃却愈发的沉默。
战争,那场席卷了欧洲,席卷了亚洲,席卷了太平洋,裹挟了几乎全世界,却被后世涂抹的,似乎只有犹太人受了天大委屈的战争,又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才不过19岁的姑娘可以左右的?
哪怕她是圣女贞德都远远不够分量!
对于这么一个无助的普通姑娘来说,用钱财买,用身体换,用命去博一条生路,算是她仅有的选择。
从圣奥梅尔到利物浦的这一路,只要她行将踏错一步,只要她的运气稍稍差那么一点点,等待她的恐怕便不是如今这样满身是血却侥幸活下来的痛苦模样,而是另一种解脱。
终于,他从楼上走到了仍旧弥漫着血腥味的一楼,接着又脚步不停的走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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