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药是不可能教的,主要是道长没那个耐性,明明说好的只教武功。
回到府里,公直道长仅喝了一碗汤,而后冷眼旁观,看着他的小徒弟连吃两大碗汤饼(馄饨)。
那碗依旧比她脸大,汤饼皮薄馅多,绿油油的菜馅看得人胃口大开。旁边摆着一份佐料,用辣子(茱萸)制成的辛辣之物,被她一个小毛孩吃得津津有味。
狼吞虎咽,仿佛之前在路边摊吃的面疙瘩已随着解药一同化为乌有。
嗯,食量大,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至于徒弟两样都要学的愿望,注定实现不了。
因她老子说了,北月氏的女子学医,将来极有可能去伺候凤氏一族。凤氏一族原本是伺候北月氏的,他们初登宝座,必定有人看元昭不顺眼,肆意凌辱。
与其跪着生,做父亲的宁可让她将来站着死。
“既然吃好了,”等徒弟吃饱喝足,公直道长有心考她最后一题,“为师问你,今晚最后一场是有为,还是无为啊?”
元昭吃撑了,挺着小肚皮靠着凭几喘气。坐没坐相,幸亏师父体谅未曾喝斥她。仔细回忆一遍,最终规矩地坐好,认真道:
“无为。”
“说说你的看法。”公直道长满意地眯了眼,两指捏着须慢慢捋着。
“先前我在家,自有婢女伺候吃喝,不会死;到了坊间,我会武,被人掳走时会反抗,身边又有侍卫跟着,定能逃脱;最后一场,师父武艺高强,就算弟子中了暗算也无碍。
这便是师父说的顺其自然。然而,这一切的变故尽在师父的掌握之中。您是高手,能够掌控全局,看似有为实则无为。是师父的无为,使弟子能够无为。”
尽己所能应对一切变故,看似有为,实则无为。正如一句话,这世间永恒不变的,就是不停在变的变化本身。
“哈哈哈……”公直道长听罢仰天而笑。
孺子可教也。
今日一整天,除了考验她的悟性,更想看看她的品行和忍耐力。若品行不好又耐性不足,本事太高反而不妙,容易成为祸害,他随便教几招应付一下即可。
大不了,他与定远侯的这份孽缘再延续到下一代也行。
他看过定远侯的面相,是个多子多孙的命,总有还清的那一日。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的老来女竟也是个天资了得的孩子,其良善的心性不输于那位长子。
“师父,”趁师父高兴,元昭乖巧地向他讨教,“弟子记得前边教的‘不出户知天下’,我要怎样才能学到这本事?”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句话容易做,反而不出门就能知道天下事……颇有难度,除非外边有人给她传递消息。
想到这里,元昭挠了挠下巴。
师父的本领属于危难时刻的保命功夫,信息则是保障她与家人平安立足于世的根本。
“你还小,记住为师的话,少说,多听,多学,多看,顺其自然。时候到了,你自会找到答案。”言毕,公直道长满意地起身,“天色已晚,明日继续吧。”
拂拂衣裳,仙风道骨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和乌先生居住的厢房打对面。
一个活得随意,一个活得憋屈失意。
同为将军府的西席,两人偶尔在庭院里下棋,吟酒论经,倒也解闷。尤其是乌先生,这段日子的心情明显开朗了许多,曾言:同君一夜话,胜读十年书。
一文一武相处至今,从未有过矛盾,让季管事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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