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你去哪里?”
许广胜笑一笑:“去投奔那些码头上的弟兄——植民,不如你也来入伙吧,人要困在这小小米店里,能看见什么江湖?”
这句话惹急了顾植民,他大步上前,擒着伙伴肩膀,使劲摇晃,好像这能将他头脑里的念头甩出去一样。
“广胜!你为什么要打人,为什么要打那些无辜的学生?”
许广胜将他双手薅下来:“为什么?那些弟兄整日帮忙,帮我沿江打听翠翠的下落,我帮他们出把力气,打一两个白面书生又怎么了?!”
顾植民气得无语凝噎:“你……!姐姐若是活着,断然不允你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
“难道……你希望翠翠死了?她可是你的阿姐!哦,我明白了,你是怕没脸见她,那天晚上,你没能救上她来,就像你没能帮她治好那双手……”
“广胜,你能不能冷静些!”
“我很冷静。这些年,我到处打听翠翠消息,吃尽多少苦头,遭到了太多白眼,他们都说,从黄渡掉到河里,就算漂到上海,那也被鱼虾啃得只剩下骨头。我不信!就算找到骨头,我也能认出来!那些人便嗤笑,鼻孔里只冒冷气,没一丝希望和热情,只有码头上的大哥不笑话我,他说我是性情中人,讲的是义气,做的是义举,是这个!”
许广胜伸出双手,朝自己竖起大拇指。
“大哥还跟我讲,江湖兄弟要做大事业,有大成就,这才能让翠翠看见、听到,她才知道我许广胜不是寿头,不是孬种,是顶天立地好男儿!”
顾植民长叹一声,他晓得,如今许广胜是中了邪,迷了魂,任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此时情景,也不能硬拽,只能私下守望,找准时机再把他牵上泥沼来。他不再言语,也帮他收拾起行装来。
“植民,你真不与我去闯江湖?你如今高不成低不就,文不能测字,武不能卖拳。整日读几本破书,又有什么用处,想搞那些化妆品,洋玩意,岂不是白日做梦?倒不如你我兄弟,抛去生死,硬闯一闯这上海滩,在石板路上砸几个脚印出来!”
顾植民笑笑,抓紧兄弟的手,他要换一种说法,让兄弟不至于迷途不返。
“广胜,你去投奔江湖,也未必不是好事。但你若念着我姐姐,就要晓得她是个心慈性善的人。她若有一天能回来,那你我必须活出她喜欢的模样,而不是使人心寒。”
许广胜愣住片刻,顾植民晓得,这句话钻进了他心里。他将许广胜送到门口,望着他背着行囊,跨过马路,头也不回,一路朝着汽笛鸣响的黄浦江而去。
一种压迫感忽然袭上他心头,时不我与,是要到重拾梦想,拼命努力的时候了。
为自己,也为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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