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宫人们有的在为廿廿暗暗捏了一把汗,有的却也在幸灾乐祸。
“现在天已经凉了,这样光着脚在园子里跑会着凉的。”朱瞻基下面的这句话却让众嫔妃心中都是一惊,紧接着一股醋意油然而生。却只见朱瞻基口中说着,忽地一矮身,竟是将廿廿抱了起来:“朕带你回去洗一洗,换双鞋,以后入了秋,便不许再光了脚到处跑了,你的身子也才好一些,张太医说……”他一边“唠叨”着,一边竟是抱着廿廿向着乾清宫的方向走了回去,招呼都没向张太后等人打一个。
众人先是被惊得呆了,她们何曾见过皇上对一个女人如此用心,待回过神来,有的人心下已然是冰凉一片,有的人心中的怒火则腾腾地烧了起来。
转眼间秋意更浓了,这紫禁城上的天空愈发地深邃悠远。迁徙的鸟儿成群结队地飞过,悠长的哨声便是它们留在天空的足迹。
云,愈发地少了,更显得那湛蓝的天空的雄伟与辽阔。这天空下,是同样雄伟与辽阔的紫禁城,而对于廿廿来说,这偌大的宫殿却无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
这日傍晚,朱瞻基带着廿廿来到御花园的浮碧亭内,只见亭外的荷塘中残荷寂寥,莲蓬却生得正好,棵棵碧绿饱满,迎着夕阳摇曳。
朱瞻基拉着廿廿的手自亭内坐下,只见亭内早已置了一方八仙桌,桌子上摆着葡萄、大枣、苹果、梨子等应季的水果,和几样廿廿平日里喜欢吃的小点心。旁边还放着一只翠色的玉壶。
廿廿今日穿着一袭白色的月华裙,头上挽着一个家常的桃心髻,却不戴珠玉,只鬓边插了两朵淡粉色的蔷薇,仿佛出尘的仙子一般。朱瞻基不由看得有些愣了,心中不由将廿廿与那些金玉满头的嫔妃做比较,对廿廿的情丝便愈加浓烈了。却不想被廿廿打断了思绪:“皇上今日不用忙朝中的大事吗?倒有空陪廿廿逛园子吃点心。”廿廿微微笑着说,眼睛却盯着池中的残荷。廿廿已在宫中住了许多日子,却从未学过宫中的规矩,并不知对皇上要自称“臣妾”,依然自称“我”或者“廿廿”。太后曾多次欲找人教廿廿宫中礼仪,却都被朱瞻基拦下了。在朱瞻基心中,眼前这样的廿廿才是真真切切、纤尘不染的,仿佛若会了宫中的规矩,便会沾染了世俗一般。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旁人难以理解的执念吧。
朱瞻基听了,忙道:“是朕不好,平日里老是在前朝理事,陪你的时间太少。”他说着,不由轻轻握住了廿廿的手。
“不是的,廿廿不是这个意思。”廿廿只觉得心中一阵紧张又慌乱,忙摆摆手道,“廿廿没有要怪皇上的意思,只是……只是……”她心中一时慌乱,不知说什么为好。朱瞻基虽然对她极好,但廿廿却总是对他有一种疏离的感觉。“只是……毕竟朝中的事才是正事嘛。”
“朝中的事是国家的正事,而你,却是朕的正事。”朱瞻基脱口而出,斩钉截铁。
廿廿的脸蓦地红了,身上直冒了一阵冷汗。她忽地闻到一阵浓烈的香气,忙岔开话题道:“好香啊!”
朱瞻基笑道:“廿廿不说,朕倒差点忘记了,今日朕是特意带着你来赏花的。”
廿廿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并未见什么奇花异草。只听朱瞻基接着道:“前日苏州府进贡了几盆桂花和几篓螃蟹,朕今日便特意邀廿廿一起赏花、饮酒、吃蟹,可好?”
廿廿暗中吁了一口气,轻轻拍手道:“甚好,甚好。”顿了顿,又道,“这桂花的香气,淡然悠长,却不开在夏季,与其他花卉争芳斗艳,只为这清冷的秋日增添一抹颜色与香气。说她俗气,她却不显山不露水,只默默地在角落里开着不起眼的小小的花朵,却为这世间送去沁人的芬芳;若说她孤傲,她却是人世间最世俗的餐桌上常见的菜品,什么桂花酒,桂花糕,都是普通百姓家最寻常的佳肴。”
朱瞻基饶有趣味地听着廿廿品评着桂花,倒比看那些大文豪、大才子的文章还要兴奋一些,忽地说道:“廿廿见解独到,文思清奇,另辟蹊径,便是去参加科考,说不定也能拔得头筹呢。”
廿廿拍手笑道:“好呀!我便去考个状元,只是怕那些白胡子老头都要气得吹胡子了!”
朱瞻基看着廿廿笑靥如花的样子,心情大好,不由一起凑趣笑道:“朕便钦点你作状元,看那些白胡子老头谁敢不服气!”
“哈哈,那咱们便说定了!击掌为誓!”廿廿说着,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朱瞻基伸出手掌,与她轻轻一击,随后情不自禁地又顺势握住了廿廿的手道:“廿廿虽是随口一说,在朕听来,却是比那些白胡子老头儿高谈阔论,又大又空的文章真实亲切得多。而且……”他顿了顿,双眼热切地望着廿廿,“你在朕心中,本来样样都是最好的。”
廿廿像是被朱瞻基的眼神电到了一样,忙抽回了手。朱瞻基平日里对廿廿虽是极好,性子却一直温和谦恭,并没有像今日这般热烈直白。这倒让廿廿有些不知所措了。
还好,此时宫人们端了刚刚出锅的螃蟹过来,倒是解了这一时有些尴尬的气氛。
“这螃蟹性寒,不宜多食,你身子刚好,只吃一只尝尝味道便好。”朱瞻基不紧不慢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中挑了一只最大的出来,放到廿廿面前的青花瓷食盘中。不料旁边的一个宫女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立即觉出不妥,忙又闭上嘴,凝神敛气站着一动不敢动。但这一笑,已然被朱瞻基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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