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她似乎在自言自语。随后默默地夹了一块羊肉放到嘴里,轻轻地咀嚼着,却感觉不到任何味道。她眉头微微皱着,极力在脑海中搜索什么,然而却只有一片白色的衣袂而已。
“怎么?不好吃吗?还是身体又不舒服?”朱瞻基关心地看着廿廿,夹了一块羊肉放在嘴里嚼了嚼,自言自语道:“味道还行呢。”
廿廿勉强一笑:“只是不太有胃口而已。”
她说着,顺手放下筷子,端起景泰蓝的茶碗来,轻轻地啜饮,眼神却愣愣地,失神地不知在望向什么。
“这叫无福消受。”丽妃甩了甩手中的帕子,酸溜溜地说,“那本是皇后的位子,凭什么她坐在那里?”她虽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声音高得却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到。
所有人的脸上都现出了不自然的神情,胡皇后更是一脸尴尬。
“妹妹得宠的时候,不也在宴席上坐到过皇上身边吗?姐姐怎么没看出来妹妹当年有半点担心无福消受的样子呢。”何贵妃似笑非笑地说道。
胡皇后本来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忽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对于我们这些后宫里的女人来说,有没有福分,不都是皇上给的吗?”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廿廿,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这句话却戳中了所有嫔妃心中的痛处,一时间全场默然。
此时,第一场歌舞已毕,宫女太监们陆陆续续上来撤下众人吃剩的菜肴,又送了水果和干果上来。此时正值冬日,也只是有一些干枣、干桂圆,和自秋日便储存下的苹果、梨子罢了。
这时,只见黎玉端着一碟苹果随着众人走向前来,将苹果摆到廿廿面前。忽地,只见她从果盘中抽出一把匕首来。朱瞻基的眼光几乎一直在廿廿周围缱绻的,他一眼便瞥见了黎玉手中的匕首,口中大喝一声:“大胆!”
那黎玉却一丝都没有犹豫,举起匕首便向着朱瞻基刺去,只是朱瞻基与廿廿坐的很近,很难看出她到底想要袭击谁。
朱瞻基想都没想,张开双臂便将廿廿抱在自己怀里,背过身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廿廿。黎玉的匕首一把刺在朱瞻基的背上,立时血流如注。
宴席上的所有人都慌乱成一团,众人大叫着“保护皇上!”大队的禁卫军冲进殿来,手起刀落,黎玉瞬间便倒在了血泊当中。
朱瞻基依旧用身体挡着廿廿,低声对众人道:“将尸体清出去。”但此时由于失血,嘴唇已然苍白。
廿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只见朱瞻基一脸痛苦,面色苍白,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你……你受伤了?”廿廿小心翼翼地关心道。
朱瞻基牵起嘴角笑了一笑:“没大碍。”顿了顿,又道,“没吓到你吧?”
廿廿摇摇头,扳过朱瞻基的身子要检视他的伤口。此时胡皇后等后宫嫔妃也早已围了上来,手忙脚乱地唤着御医,争先去查看朱瞻基的伤口。忽地只听门外的太监高声喊道:“太后驾到!”
话音甫落,张太后已然匆匆走上殿来,脸上挂着担忧与焦急。朱瞻基硬撑着站起身来,躬身向太后行礼,张太后忙将他扶住,看了一眼他背后的伤口,满眼心疼与怜爱。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朱瞻基坐到软座上,一边大声喝道:“还不快宣御医!”
此时张御医已然到殿,快步走了上来,为朱瞻基处理伤口,擦敷伤药。
“皇上好好的怎么会受伤?宫中怎么会混入刺客?是谁干的?”张太后挺直了身子厉声问道。
“还不是因为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丽妃一脸怨气指着廿廿道,“不知道从哪里招来的恶人,那刺客明明是要杀她的,竟是陛下替她挡了一刀!”说着,又急又气,又心疼,竟是哭了起来。
张太后充满杀气的眼神立刻落到廿廿身上,廿廿只觉得一阵寒气袭来,身子不由颤了一颤。“玉儿,确实是我……”因这玉儿是自己身边的宫女,廿廿其实已然在深深自责。但话音还未落,只听朱瞻基说道:“这事与廿廿无关,这女子是黎利的女儿,目前大明与安南交战正酣,这女子定了受了族人指使。”
张太后皱着眉头听完,还未说话,只听丽妃又瞪着眼睛道:“就算不是冲着廿廿来的,这安南女子也是被廿廿收入宫中的,不然她哪里有机会接近皇上!”
“住嘴!”朱瞻基“噌”地一声站了起来,“这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太后跟前乱嚼舌根!还不回宫去闭门思过!”张太医正在给朱瞻基上药,他这一起身,背上的药落了大半。那张太医半脸惊讶,半脸愁苦。
丽妃还想待说些什么,却摄于朱瞻基的威严,不敢再出声,噘了嘴,一转身一顿足,领着宫中之人出去了。
张太后双目炯炯地看着廿廿,盯了好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看朱瞻基,开口说道:“皇上在做太子甚至是做皇太孙的时候,行事都极有分寸,哀家只是希望皇上不要为了一个女人失了分寸,更伤了自己。”
朱瞻基忙向张太后拱拱手道:“请母后放心,廿廿心地善良,从未做过任何伤害他人之事。而且她孤零零一个人,没有任何背景靠山,就算孩儿再宠她,也不会出现外戚擅权之事。倒是比一般女子要放心很多。”他说着,顿了顿又道,“今日之事,完全是因朕失察了,后面朕一定督促对宫人严加盘查管束。”
朱瞻基很清楚张太后心中在想什么,一句“不会出现外戚擅权”便打消了她心中大半疑虑。果真,只见张太后点点头道:“各宫的宫人都要再严加查明出身来历,有疑点的立刻交锦衣卫追查审问。”竟是不再追究廿廿之事。接着,仔细查看了朱瞻基的伤口,嘱咐张太医为皇上好好诊治。临走时,又走到廿廿面前,低声说了一句:“好好照顾皇上。”
廿廿使劲点了点头道:“他是为了我受伤的,我自会好好照顾他。”张太后依旧面无表情,也不再理廿廿,只是转头对朱瞻基道:“皇上得找人好好教她学学宫里的规矩了。”朱瞻基脸上却绽出笑意,连连答应。张太后说完,便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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