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喘了口气道:“若是就这么跌倒死了,反倒不用操这么多心了。我现在算是活明白了,人这一辈子呀,没病没痛的去了,那才是顶顶的幸事。”
静姝将抹布抖了一抖,放在边上:“快别这么说,听了心里头也怪难受的呢。我晓得,你心里是想着陇北这事不安生。事情来都来了,躲不掉的,也就只能如此了。”
老太君摆了摆手,要静姝过来一块坐,两个人手里都捏着一枚鞋垫,各自做着收尾的活。如今府里头的丫鬟和小厮遣散了一大半,因而也便愈发显得冷清起来。
“我就问你一句,陇北这一趟,又会是什么局面?”老太君顿了顿,还是将心下潜藏已久的话给问出了口。自打她与静姝两人相互知了底细,有许多的事情总是含含糊糊的。
她隐约听静姝提起过,说是前世时候,赵家家破人亡。这里间的细节她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看静姝的表情也知晓,定然是惨不忍闻的了。
静姝嗤嗤地拉着鞋垫上的线头:“这些日子既然身子不好,就多在屋里歇着。家里头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至于陇北…….到底有童石在,你还信不过婉儿这个夫婿么?他可是在南境山立下过大功,声名赫赫的呢。”
老太君拍了拍腿:“你也不要骗我,我一个半截快入土的人了,哪里还怕什么惊吓的?只要能看着一大家子平平安安的,我就是立刻早登了极了,也能瞑目了。”
静姝听了这话,半晌没有言语。老太君以为静姝在思忖着什么,低头一看,却见她手里拿了桌上的一只瓶子,看得两眼发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静姝……”老太君一看,慌忙喊了一声。
静姝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悠悠地叹了口气:“原本我以为重活一世,许多事情便不必再经历了。可是一桩桩、一件件的,一样都没少不说,还多了许多以往没有的事儿——诸如夏姨娘她们……若说你非要问我之后会如何,我这心里实则也是没底的。”
老太君盯住她的眼睛:“所以前世的时候,彦明是在陇北出事儿了的,是不是?”
静姝紧紧捏着那个瓶子,也没有去回答她。这瓶子是赵彦明在府中的时候甚为喜的一样物件,因而每日家里婢女擦拭都格外仔细小心。静姝如今瞧在眼里,心下转圜着前世与今生交错的记忆,只觉得百转千肠。
这是她的心里话,赵静姝没死在荥阳的路上,赵延定也没有在江南归京的途中身故,可是赵彦明……..前世他是尸骨无存,被逼着走了绝路的。他宁可一死了之,也不愿意投降戎狄。
今生这一遭呢?即便童石在身边帮衬,只怕也是险象环生,战场的事情,谁又能说一句容易呢?
静姝抹了抹瓷瓶重新放回到桌案上:“咱们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老天爷既然让咱们回来重走一遭,想来也不至于跟咱们重开这样一次残忍的玩笑。他会活着,大家都会好好的。”
“也就只能说这么一些宽慰的话来安慰自个了。”老太君说着摇了摇头:“我到现在想起志清那一门,都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不求彦明立多大的战功,只盼着他能够平安归来。”
“他还活着……这会他应该已经与杨氏、梅姐儿在南境山下的村子团聚了。”静姝突然说道。
“什么!?”老太君诧异的瞪大了眼眸,左右环顾了一番,复又抓着静姝的肩膀道:“此话当真。”
静姝点了点头,老太君明了,里间定然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难处,因而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是拍着胸口,含着泪道:“活着就好,都活着就好…….彦明也一定会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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