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冠冕堂皇,若是此时换作别人在此,说不定就真被他煽动了热血了,只可惜这里没有别人,只有谢知晏。
作为一个见证过庆王的野心,以及他因为自己的能力撑不起野心而功败垂成,最终落得个圈禁终生下场的人,谢知晏当然不会相信他的理想真的有这么高尚。
可心里腹诽是一回事,明面上的应付又是另一回事。
在谢知晏看来,庆王生了反心是好事,他正嫌这些日子宫里那位的日子过得太平顺了呢,若是庆王能够给那位添些乱子,将这京中的水搅浑一些,那真真是极好的。
如此想着,谢知晏点了点头,一脸认同道:“庆王殿下说得不错,在这件事情上,圣上的做法确实有些过于保守了,只是……”
谢知晏说着蹙了蹙眉头,仿佛想到了什么为难的事般,许久才斟酌着说道:“只是圣上毕竟是圣上,是天子,是国君,就算他行事确有不妥,咱们这些为人臣为人子的,也不好指责些什么,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干着急罢了。”
说罢这话,谢知晏还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一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
庆王见谢知晏虽然接了自己的话茬,却又绝口不提要陪他造反的事,心中不由有些焦急,脸上也下意识带出了几分迫切。
“宁郡王此言差矣,就是因为咱们为人子、为人臣,是离天子最近的地方,咱们才更应该有所为不是吗?否则咱们不是白白享受了天下这么多臣民的爱戴和供养?本王以为,咱们必得是要做些什么才能对得起这天下万民的。”
庆王这话,就差直接告诉谢知晏,“你跟着我干,咱们一起造反”了,谢知晏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弦外之音?
他之所以一直不给庆王想要的回应,不过是想多吊吊他的胃口,避免让他感觉到得偿所愿的太容易罢了。
而今眼瞅着将庆王的胃口吊的差不多了,再吊下去可能会过犹不及,谢知晏终于不再继续装傻,拧着眉心一脸不确定道:“那庆王殿下的意思是……”
“本王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父皇年纪大了,也该退位让贤了……”庆王别有深意地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庆王想听些什么已经很明显了,谢知晏心里门儿清,自然不能再继续装傻。
但他也不可能庆王刚说完就以极大的热情同他一拍即合,想了想就拧着眉心,一脸纠结地问道:“庆王殿下希望臣做些什么?”
要说庆王想让谢知晏做什么,其实也没什么,他不过是希望能以谢知晏为媒介,让谢昱站到自己的阵营里来罢了。
毕竟在庆王看来,谢知晏只是个没什么实权的闲散郡王,实则是给不了他太大助力的,而谢昱却不同,谢昱身为安平王府的主人,手握着大晋三分之一的兵权。
再加上京都上层圈子里一直都有传言在说,安平王府豢养着一支十分厉害的黑骑兵,庆王自然希望能够得到谢昱的支持,从而增加自己逼宫夺位的胜算。
庆王心里想着这些,一颗心越发蠢蠢欲动起来。
不过他此时还不算彻底被臆想中的权势给冲昏头脑,因此心里虽然早已一片火热,却还不至于巴巴地将心里话给和盘托出,得罪了谢知晏。
在心里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庆王道:“知晏呐,原本这种危险又不讨好的事情,为兄是不欲拉你下水的,可如今为兄的处境你是清楚的,若是单单凭我一人之力,大业恐怕很难成功,所以为兄在想,你是否能说动安平王帮帮为兄?”
听见庆王如此亲切地同自己套近乎,谢知晏心里还怪不适应的。
什么为兄贤弟的,谢知晏听完只觉得反胃,毕竟小时候庆王是如何欺负、嘲笑他的,他可一刻都没有忘记过。
只不过现在并不是翻旧账的时候,谢知晏遂强忍着恶心道:“帮着劝说大哥当然没有问题,只是却不知,王爷想要大哥做些什么?”
谢知晏这话就是在打听庆王计划的意思。
一般来说,计划这种东西,是不应该随便告诉别人的,但庆王不是没脑子吗?他以为谢知晏答应了帮他,就是自己人了,既然是自己人,那小小地透露一点机密也没什么。
如是想着,庆王就道:“本王仔细想过了,若只是劝说父皇,让他派兵攻打赫连铮的军队,依父皇的性子恐怕不一定会听,所以为今之计,只有采用一些非常之法了,譬如——发动兵谏。”
所谓兵谏,说得直白一点就是逼宫,庆王很明显是想直接取晋元帝而代之。
听见这话,谢知晏下意识挑了挑眉梢,心下对庆王的急切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不过他聪明的没说什么,甚至连眉梢的弧度都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转而一脸沉思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兵谏之事,多有冒险,王爷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庆王再蠢,肯定也知道逼宫之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但今日同谢知晏说起这件事情,却并非是他一时兴起,而是他结结实实地思考了许久做出的郑重决定。
说起来,刚刚他有一句话没有骗谢知晏,那就是他的处境真的算不上好。
庆王深知,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他都不是晋元帝最喜欢的儿子,身后更没有一个实力超群的外家支持,尽管他的母亲是皇后。
可整个大晋谁不知道,他的母后并不受宠?
而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他虽然身为长子,又是中宫嫡出,却迟迟未能受封太子,反倒是处处受柳贵妃母子掣肘,这些年过得不知道有多憋屈。
这些委屈,原本庆王都能忍,因为他想着,就算他迟迟未能入主东宫,好歹李元卿也没被晋元帝另目相看不是?如此他和李元卿就还是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能继续各凭本事争夺那个位子。
可是如今,情况却不一样了。
且不说晋元帝对柳贵妃的宠爱与日俱增,连带着李元卿的地位都水涨船高,不知道拉拢了朝中多少大臣,单单只说骠骑将军带着大军归来那日,晋元帝只钦点了李元卿一人去城门楼迎接这件事,就足够让庆王耿耿于怀,如芒在背了。
同样都是皇子,凭什么他李元卿就能领着文武百官去城门楼迎接凯旋之军,而他李元晦却连想娶了镇国公的嫡女都要受到训斥呢?
庆王不服,他觉得晋元帝实在是太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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