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手背抚触少渊脸颊,肌肤轻触,仍旧滚烫灼热,她已经这样昏沉沉的发了一日一夜的高热,药也没喝上多少,再如此下去,只怕苏醒过后,也烧成了个憨傻的痴儿了!
少渊的身体只比常人略微强些,之前失足跌落碧落崖,不知是否时运使然,没有缺胳膊少腿,但在崖下几日饥寒交迫,那时一心只想着活下去,也就不觉得什么,后来回到无相殿,身躯紧绷的神魂松懈下来,一时风寒倾身,病来如山倒,烧的神志不清。
鼻腔窒息,口中被强行灌入苦涩呛鼻的药汁,少渊被迫吞咽入喉,药汁却呛入气管,床榻上小小的身影历时剧烈呛咳起来。
重华眼尾斜斜挑出去,乜了春官一眼,春官立时感觉脊背生凉,两股战战。
地官侧头低声道:“你这法子能管用吗?别药没喝多少,人给呛死过去了。”
春官惴惴:“应当是没错的……”
少渊被剧烈的呛咳拉回神思,茫然睁眼,正对上师尊几分窘迫的神色。小人儿耷拉着眼皮,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垂眼却对上两根修长指节,就那样稳稳的捏住她鼻尖,让她一口气憋在喉头。
重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施施然收回手,“醒了就好,把药喝了。”
少渊转头看向桌上白瓷碗,碗中盛着大半热气腾腾黝黑的药汁。抬眼扫过屋内,扫过春官等人,光线有些昏暗,帐顶镶嵌的明珠散着明亮柔和的辉光,落在人面上,映照师尊锋利飞扬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
“…师尊…”少渊开口,喉间牵扯着烧灼的疼痛,稚嫩嗓音沙哑粗粝,磋磨着耳朵。
回应她的只有一个单薄字眼:“嗯。”
少渊恍惚觉得被明珠辉光笼罩的师尊有几分别扭,难得的有几分像是个别扭的孩子,带着难言的窘迫赧然。她只能艰难支起胳膊指向桌面,“药!”
给她喝药,她还活着就不愿这样病下去,病怏怏的,连抬眼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重华端过瓷碗,看着她又犯了难……少渊见他顿住,正待勉力支起身子,一只大手却伸到她脑后,在她惊疑不定的神情中,一把扯住她的后领连掐着她的后颈,就这么将她半提半拽的扯坐了起来。
少渊十分无奈,可眼下她连挣扎都费力,只能在春官等人错愕的眸光下就着师尊的手将碗中药汁咕嘟咕嘟几口饮尽。
专行独断的大祭司也许从未亲自照顾过人,对她应该是拿出了所有的耐心了……少渊昏昏的想;喝了药不过一刻钟,眼皮又沉重起来。
昏沉间觉得师尊在给她拢紧被子,少渊眯缝的眼透出无辜茫然,无力觑着眼前模糊的面容。重华轻咳,嗓音有些别扭:“喝了药,需要捂汗才能好。”
少渊点点沉重的脑袋,昏昏睡去。
夜色阒静,重华倚着窗下美人榻抬起眼,夜空中挂着一弯弦月,众多璀璨星芒中唯见东南天际一颗星宿明暗交替,璀璨时的光亮几乎掩盖周围点点星芒。
重华手下掐诀推演,面前虚空漂浮着一方非金非银的罗盘,罗盘中轴线上立着一方拇指大小的貔貅,貔貅通身漆黑,小小的一团却是五官镌刻精细,宛然如生,周身一缕命气缠绕盘旋,罗盘源源不绝吸入周围天地灵气,在下方罗织显现出手掌大小黑白相间的太极图。
随着时间推移,重华两手中变幻的指诀逐渐慢了下来,肌理下的脉络忍不住的轻颤,当最后一个指诀停下,手背上青筋突起,脉络根根分明,一直蜿蜒到玄色袍袖深处去,似乎下一秒就会轰然爆裂。
重华忽然身子一顿,鲜血顺着嘴角滴落,面庞霎时褪尽血色,空中罗盘同时寂灭了生息,跌落地面,铿啷轻响。
天官突然现身,扶住重华摇摇欲坠的身子,眸中盛着担忧,关切想开口,话到嘴边,却又顾忌着吞咽了回去。重华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搀扶,天官转身拾起罗盘,双手奉到他面前,轻声道:“……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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