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满地摇乱的是粼粼水波光影,小人儿抬眼四顾,头顶是被无形结界阻隔开的深蓝色海水,这般遥遥望出去,其间有隐约星月的光影,像是银河倾斜,接连海天。
鲛人站在离她不远处,此时他手腕上没有了沉重的玄铁链,面上神情安恬,精壮的胳膊背负身后,长发如瀑垂落地面。鲛人抬手指向结界外的深蓝色海水,喃喃开口,像是追忆,又像是在说给谁知晓,“你看,这才是我生活的地方。”
此处再无别的活物,他应是在同她说话。
鲛人是古书上记载的生物,但那卷古籍早已残缺,关于鲛人的记述也不过寥寥数语——“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鲛人转过头来看住她,眼中神色还算平和,“然后呢?你还知道些什么?”
少渊晃晃脑袋,“我阅的古籍是残卷,其它字迹已难以辨认。可是你……为什么会在水缸里?”其实心中已猜测出答案,多此一问倒像是为了确定心中所想。
鲛人湛蓝色眼眸中敛尽光芒,幽深似海,直直望着她,望的她脊背生凉,脑中所思所想仿佛被他一览无遗。讥笑开口:“此事你心中不是已有答案了吗?再来问我又是为了什么?确定你心中的想法……然后呢?”
鲛人勾起唇角,笑意凉薄:“你待如何?”
是,她能如何呢?这诺大的无相殿中除了师尊,还有谁有这般通天之能,能将他一只成年的鲛人困住,可困住他,又是为了什么?
“你想知道这一切始末吗?你真的了解你的师尊是怎样一个人吗?你真的甘于困在这无相殿中一生吗?”回荡在耳畔的语声轻忽飘渺,带着丝丝蛊惑砸在少渊心头。
她委实少年老成,哪怕未曾历世,然那藏书阁中至少上万卷的藏书填塞在她脑海中,却也让她懂得许多常人所不理解的事。
读万卷书莫如行万里路。
她是先阅了万卷书,再慢慢去行这万里长路。
所有的事都得一一亲历过,方知其中万般滋味。
师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来去无踪,喜怒无常。师尊常年的闭关,到底是闭的什么关?她曾偷偷潜至师尊闭关的地方,只为求得一个离岛机会,虽然被随后赶至的天官阻拦,可她分明察觉,师尊常年所谓的闭关,都是空话,静室里并没有师尊的身影气息。
师尊神出鬼没去了何处,为何一再阻拦她离开瀛洲,真的是因为年龄尚幼吗?为何殿中诸人对她的来历讳莫如深……她很想离开这个地方,她向往外面的世界,甚至想过一去不返,然而以她如今修为,连归墟海都度不过去,谈何离开,谈何去揭开自己的身世之谜。
她苦学八卦六爻,相名之理,数次起卦,她都能感觉到命理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那是割不断的血脉命气……
沉睡间隐约闻见醇和宁静的香气,不知是谁的手温暖落在她腕间,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像是师尊又像是梵净。少渊耳边乱哄哄的一团,那些语声好像是在探讨她的脉象,嘈杂的声音仿佛隔的很远,她无力伸出手去,抓住一片软凉的衣角,也不知是谁的。
有人倾身过来看她,她只看见暗沉沉的面庞,认不清是谁的。他应是在同她说话,柔和嗓音飘在耳畔,他说:“你莫怕,我一直在的。”
这个嗓音万分熟悉,像是她曾倾听过千万遍。
然后……然后这个嗓音和手中软凉的衣角一齐不见了,少渊愤然……骗子!
她幽幽醒转过来时,素色床帐已透进天光,看着帐顶镶嵌的明珠,因为白日明亮已经暗淡了光芒,她怔怔看着,直到有人掀开床帐,“少司命醒了?”
小人儿闻声转头,看着面孔陌生的小巫女,有些怅然,“……我睡了多久?”
她这一觉仿佛睡了很久,也许是因为梦中鲛人那一番话,扰乱了心神,让她颇觉空落落的,心神半点没有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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