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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街白灯如昼,仓皇的朝臣哀哭着急急忙忙奔向宣德门。
清欢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不明白,却又什么都一清二楚。
打马在人群中驰骋,横路里闪过一个人影,把清欢拦住,是呼延旻。
他看到清欢一身湿透,身后跟着数名羽林军,贴近对她道:“先帝驾崩,大皇子柩前易斩縗以衮冕,皇贵妃和二皇子都已形同软禁,公主如何要回宫去?”
“父皇驾崩了。”强撑的硬气在他的目光中消散殆尽,清欢恍恍惚惚道:“我的爹爹死了……”
“昨夜宣德门内一场恶战,公主几位母舅已然进了大理寺,当务之急,先探清朝中形势,再图谋回宫。”
“我什么都不知道……”清欢握紧缰绳,四顾茫然,“我要进宫去,问个明白……”
深夜,凉夜,白幡飘飘的皇宫。
如意在宣德门前,雪白一张肃穆的脸,披着麻衣,眼神绵长地望着清欢,缓缓对旁人道:“伺候公主换丧服,往福宁殿祭奠。”
清欢失魂落魄,一身狼狈伫立在他面前,轻抖嘴唇,哑着嗓子道:“如意。”
清欢花尽力气去爱的人,此刻只是淡淡说道:“公主节哀。”
所有的泪仿佛都在雨夜里流尽,所有的过往也都随着泪水消逝,清欢无法述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拥有的所有都已山崩地裂,露出本来嶙峋的真实面目。
目可视,却不见人影,举目是白幡飘撞燎灯惨明。耳仍聪,却不闻恸哭,入耳是皇上慈声唤清欢乳名。
清欢穿行在满是哀容的人群,每走一步都是锥心的疼,她不信那里躺着是她的父皇,正当盛年的父皇。
跪在灵柩前的新皇哭得仿若泣血,肝肠寸断的皇后见清欢来,声音沙哑地一把抱住她,“好孩子,你的父皇……”
良辰美景,俱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断井颓垣,何妨长泣挽冥联。
如果哭不出来,要怎么办?
清欢心里一波滚烫一波冰凉,扑在棺椁前,用力推搡着厚重的棺木,哑着声音低吼:“我要看看,亲眼看看……父皇只是睡着了……”
他阖着眼,静静的睡在金缕玉镶的棺椁中,陌生又熟悉的一张脸,
“父皇,你起来应儿臣一声啊……”
明旌幢幢作响,招魂声声缭耳,无论清欢如何央求,他始终不肯应一声。
眼角已有细纹的父皇,抱着清欢玩耍的父皇,对清欢慈爱笑着的父皇,他或许不是一个明君,他不是一个好帝王,不是一个好丈夫,但对清欢而言,他就是最好的爹爹。
什么怨,什么嗔,全都不要了,只要他肯从里坐起,笑抚清欢的发道一声:“好清欢,父皇在这儿。”
清欢脑里一阵冷热翻滚,头痛欲裂,对着身边所有望她的人,嘶哑着指向棺椁,“圣上龙体康健,因何而崩?”
皇后大哭,“大行皇帝忧心国事,心悸而亡。”她拉着清欢的手,“清欢,你的父皇,是位好君王,最后一刻还劳苦在江山社稷上。”
四周的痛哭声高高迭起,清欢寻找着母妃和铭瑜的身影。
只有铭瑜哭得两眼红肿,扑进清欢的怀里,唤她一声:“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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