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先生送他们出山,拉着如意比划良久,清欢站在无字匾下看着那个印章,遥想高祖当时心境,百年变迁,有些事情,将会永远尘封在时光之下。
回去的路上有装成家仆的宫使来迎,既然不急回宫,行程倒也慢了下来,他们好似一对驱车出游的平常夫妻,如意虽长成宫中,沿途风景民俗倒也娓娓道来。
途中路过一座小镇,那日正当集市,道路已是挤得水泄不通,如意帮清欢带好帷帽,拉着她的手下车。
城镇虽小,此刻店铺俱扯开旗号招徕路人,四野八乡赶集的村民占着道路叫卖所有之物,又有小贩沿街兜售果子糖糕自家做的点心,熙熙攘攘,也是别样的繁华。
如意牵着清欢进了间茶肆,找了个临街的空窗,好给她看下面的热闹。
清欢撇撇嘴,“为何我不能下去走一走?”
“若是冲撞上了公主,可要怎么治罪。”如意为她斟茶,“想看什么,着人喊上来看便罢了,何必同乡野村民挤闹。”
“相国寺我也去过许多回了。”清欢回道:“也不见冲撞。”
如意弯腰笑语:“清欢以前溜出宫去耍乐,惹得祸都是谁帮衬的?”
清欢轻轻哼了一声,不满地瞥他一眼。
隔座胡琴拉得幽怨哀婉,卖唱娘子一把甜水似的好嗓子,咿咿呀呀漫不经心地唱着小曲。
清欢侧耳凝神细听,问道:“唱的是什么曲儿?”
如意若有所思,洁白如玉的指在桌上轻叩数下,而后招呼内侍近前来低语两句,那内侍悄然退下,不多时间,隔座的唱曲声戛然而止。
清欢牵住起身离去的他,拉着他衣衫一角皱眉道:“莫难为人家。”
“宫闱之事岂容随意编排,做取茶余饭后嗑牙闲聊的谈资。”如意不欲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弯腰朝她笑道:“可饿了不曾,我让他们传膳来,嗯?”
清欢垂着睫,摇了摇头。
如意的指尖在她下颚摩挲,复尔又在她身侧坐下,轻笑道:“罢了,且饶过他们这回。”
清欢顺着他的动作依偎进他怀中,枕在他肩头望窗下的车水马龙。
耄耋老人抱着一篮子鸡蛋沿街售卖,年轻的女子抱着一块花布雀跃走在人流中,青袍髯须的文人挥墨在纸上替不识字的妇人写封家书,怀抱着婴儿的妇人领着蹦蹦跳跳咬着冰糖葫芦的垂髫小儿。
如意捉着清欢的指尖,温柔道:“想不想要冰糖葫芦?我记得清欢小时候也爱吃的。”
“那时候母妃最不喜我吃这些,怕我吃坏了满口牙难看。”清欢闷闷道:“一年里,也只有年节里许吃一次。”
“可我疼着公主,不知挨了太后多少训。”如意摩挲着她圆润的指甲,“那时候清欢是怎么说的,说是长大后,要封我做大官,赏我封地俸禄,如今我都等着呢。”
清欢睇他,嘴角也不知怎的扬起来,“童言无忌,不可当真。”
“可偏偏我却当真了。”如意在她嘴角轻啄一下,“公主言而无信,最是气人。”
清欢偏头躲着他的亲昵,浅笑道:“不过是几个糖葫芦的事儿,如今尽数还给大人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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