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北起初没留意身后的动静,满头大汗地执着于问询江警官在不在,他赶去上班比较着急,能不能劳驾把东西捎给江警官——直等他又被当成木鱼敲了几下,整理收发信件的宋叔看傻子一样地看向他身后的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李复北这才不耐烦地扭过头来,然后一脸见鬼似的从江陌跟前弹开:“江江江……江警官?”
“是是是……是我。怎么还磕巴上了?跟邵——桀似的。”江陌话说半路抿了下嘴唇,佯装无事发生地从塑料兜子里摸出几个小苹果,见者有份地分了个遍,又给岗哨的兄弟示意了一下,帮他藏在传达室的窗户旁边,回过身来问:“有什么冤情至于大老远地跑过来?你不是在便利店上班?刚说要给我捎东西?捎什么东西?诉状啊?”
“不是……”李复北见着江陌本人或多或少还是有点儿打怵,挠了半天后脑勺才说道:“是桀哥托我给你送点儿东西……东西我送到了,那什么,我便利店上班快迟到——”
李复北吭哧瘪肚了半晌,又蓄足了力气似的,把编排好的话一股脑儿地丢到江陌身上,没等江陌接住纸袋反问个一字半句,人已经一溜烟儿地跑到他停在路边的小电驴旁边,抬脚一跨刚蹿出几十米,就被江陌一嗓子“头盔带上!”喊得一哆嗦,急忙脚刹停稳扣紧脑袋瓜,稀里糊涂地回头颔首致意,然后彻底撒丫子钻进了还没完全结束的市区早高峰。
“江儿,认识?”宋叔码齐一摞文书邮件,唾了口唾沫开始按科室分类清点,抻长了脖子眺了眼小电驴消失的方向,慢条斯理地说道:“还是个小急性子,非让我直接把东西给你带进去,我就跟他讲说,私人物品转交得先在门卫登记,老赵上厕所去了稍等一会儿就行,他还挺着急。今儿没开车?”
“老耿说我那车再不洗就要叫拖车给我拖走……扔在前面路口排队洗车呢,就隔一条街,我就走过来了。这里面……感冒药和创可贴——”
江陌低头抖了抖这特别配送的纸袋,觑见创可贴的瞬间稍微扬了下眉毛,余光瞥了眼左手食指上被碎玻璃划破的伤口,略微思索之后,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跟宋叔打了个招呼就往主楼溜达,猛一瞧见耿秩捏着个“生死簿”在门厅外头踱步,又紧忙在他审度迟到惯犯的严肃注视下,提起步速闷头往楼里冲。
正是各科室人员陆续到岗作业的时间段,内勤后勤宣传的同事八成已经奔波在追讨文件稿件的战斗第一线。
江陌例行到主楼电梯跟前晃悠一圈,看着一层一停、一停半天的电梯,又习以为常地调转方向溜进走廊尽头的楼梯间,小心翼翼地捧着被果柄枝叶划破口袋的一兜子小苹果,拱开了刑侦办公室楼层的防火门——她一手抓住手机一手捏着纸袋,两只胳膊还托着即将寿终正寝的红色塑料袋,半个身子别扭地卡在门缝当间,正犹豫着要不要喊白拿白吃的肖乐天过来伸手支援,液压杆滞力十足的防火门后头却突然探了个脑袋过来,鼻孔里还飘着抽了一口没吐尽的烟。
江陌没看清人脸,先被这颗冒烟儿的脑袋吓得一抖,拱出来的半拉身子猛地向后缩躲,胳膊和苹果却还挤在防火门的另一侧,七零八落滚向地面的前一秒又试图挽留抓握——却不料这一兜子向往自由的小苹果已经叽里咕噜地滚向走廊两侧,手指尖勾拽的纸袋也顺势撇开,摊散在江陌下意识伸出去搪一把的脚边,壮烈牺牲成几只被踩扁的药盒。
“漂亮……比天女散花撒得都远。”
江陌无语地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地把小苹果所剩无几的塑料口袋搁在门边,借力卸气似的想把防火门猛地甩开,却被门上拧得过紧的液压杆顶了个趔趄,只能骂骂咧咧地侧身钻出楼梯间,撸胳膊挽袖子地准备抓住那颗冒烟儿的脑袋充当苦力,先帮她把苹果悉数捡回来。
她转过身,掀起眼皮看向那个已经掐了烟头去窗台找烟灰缸的同事,逆着走廊尽头朦胧的光晕眯了下眼睛,又难以置信地忽闪着眨了两下,蓦地睁得溜圆。
“……你……我的妈诶……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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