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不由得抬手按了按眉心。
也罢,等她抓紧赶路,早去早回便是。
正思忖着,只闻一股淡淡茶香,老翁端来了一碗清茶并两碟糕点。她饿了一天一夜,眼下便也顾不上许多,道了声谢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茶虽不如那些上贡的名茶那般醇厚清冽,但胜在叶片青嫩新鲜,入口只觉轻甜有股淡淡回甘。她扬眉笑道:“老伯您家茶不错。”
说着又捻指尝了两块盘里地点心,手艺虽粗糙,口感也一般,但对于这个饿久了的人来说也能称得上句佳品。
那老翁从前曾是富贵人家的家仆,后来年纪大了便自请回乡养老来了,他是这蕲州本地人,晚年闲来无事,在这山下支个摊子听人家说说故事消磨时间。
方才一看这姑娘打扮,便知是个大户人家出身,可一看这架势,却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可不管怎样,总归对这般没有架子的小姑娘平白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萧瑾瑶便是在这老人家的复杂眼神里大大咧咧吃完盘中餐,趁着他去续盘的时间,偏头朝他问道:“老伯,是不是翻过这座旗峰山对面便是南梁了?”
只见那老人拿糕点的手闻言一顿,三两步走回她对面坐着道:“是,也不是,不过姑娘我劝你还是莫去上山的好,我给你指条别的路……”
萧瑾瑶顺着他的手望向那山侧的崎岖羊肠小道,奇道:“走这里,更近些不成?”
那老翁摆了摆手:“倒也不是,只是从这里绕山而走,无非是多耗上几日功夫而已,可若是为图快往那山上走,只怕上去了就再也下不来咯……”
萧瑾瑶听他一说,立时来了兴趣,边啃着茶饼边好奇地看着这老头,急急问道:“这是为何?”
只见这老人家抬手捻了捻下巴上的一把白胡子,竭力装作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萧瑾瑶看破不说破地任由他酝酿情绪,等了半晌,直到山间吹起一阵凉风,那老翁方才缓缓开口:“这山上——有妖怪!”
萧瑾瑶是万万没想到等了半天竟是这个回答,一口茶卡在嗓子眼里差点呛住。还当有什么山匪贼寇呢,谁知原来是个鬼故事,把她当小孩吓唬呢?一想到这,萧瑾瑶不禁想起赵觅芙。
曾记幼时,她向来是个胆大的,惯爱看那些个神鬼志异的话本子,每回都挑出三两个相对吓人的鬼故事,专挑月黑风高跑去她俩的伴读院子里偷偷学给她们,回回都把赵觅芙吓得频频尖叫眼泪直流,倒是叶岚岫一如往常,淡定得很。后来啊,从她一人吓两个,变成俩人吓一个,直到吓得国公夫人亲自来拧她二人的耳朵,她俩这才堪堪收手,再不吓唬这个胆小鬼了。
如今这是……风水轮流转了?
萧瑾瑶心下暗笑,老人家,你这吓人水准,还得往上提一提。
虽是如此,她却也不拆穿,顺着他的话饶有兴趣得问道:“妖怪?那敢问老伯,山上那个,是狐狸精呀,还是黑熊妖?”
这就涉及到老翁的盲区了,一般不都会问“为什么”么?这姑娘不按套路来呀。
不过没事,胡诌一个总行的。
却见他面露高深,轻轻摇头,又轻声开口:“非也非也,这山上那个——是只白骨精!”
萧瑾瑶倒吸一口冷气,一副被他刻意提高嗓门的后仨字吓到了的模样,牙关打着磕巴,又问道:“这又为何?”
老翁闻言心下直吐槽,什么为何,没有为何,听我继续演讲就是了!
只见他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口。
“那山上的白骨精,专吃这山上的过路人,几十年间,凡山上者,无一存活!”
“等等,”萧瑾瑶咂摸了一下故事里的漏洞,出声问道,“既是如此,老伯你又是怎么知道?”难不成那些惨死的人给你托了梦?
“我亲眼所见呀!”
“啧,”又有破绽了不是,“那您既是亲眼所见,那白骨精又是如何放过你的?”
听到这里,那白胡子老头都差点给她绕进去,理了理思路便又继续道:“不是,我说的亲眼所见,意思是小老儿我在这山下摆摊十年了,打这山下遇到的过路人数不胜数,那些个听劝的绕道而行待他们办事回来还能见着,不听劝的那百八十个,上了个山可就再没见回来了!”
萧瑾瑶下意识挑了挑眉,就这事儿啊……还值得您特意编排个鬼故事来说,且不说去北齐与南梁交界不止一处,就说那人真的原路返回,您也总有个不在的时候吧……
思及此,萧瑾瑶只当他是独居久了,有些寂.寞。便笑着又掏出一大块银锭子递给他道:“老人家,您也别整日待在这山脚了,没事去城里转转,买些吃食。“
那老伯闻言先是谢过,见她起身要走,赶紧上前拦着,复又开了口:“我看你年纪不大,可听过那嘉善公主?”
萧瑶儿牵绳的手顿了顿,回头望他一眼道:“听过,她是咱们北齐最美的公主。”还是她的亲姑姑。曾记幼时,她们一众小姑娘最爱缠着这位温柔如水的小姑姑,只记得她峨眉蝉鬓,仙姿绝伦,说是嫦娥转世都不为过。就连她母后都还偶尔开玩笑说,她能出落得这般人模狗样还得多谢她姑姑。
“那您可知嘉善公主当年,便是打这上山然后被那妖怪给吃了。”
萧瑶儿闻言立时眸色一凛,克制着不曾发火,只沉声道:“胡说,分明是被南梁那帮狗贼给害死的!行了,时辰不早了,老人家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而后翻身上马,银鞭一扬,向山中疾驰而去,徒留那白发老翁伫立风中传来轻轻叹息。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呀,多好一姑娘,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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