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怜惜地抚了抚他的肩膀道:“老夫知道,是心魔被压制得太久遭到了反噬,你也控制不了他是不是?可你最后也还是战胜他,自己走回来了,不是么?别难过了,老夫都知道,可你连自己都控制不住你自己,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呀……咱们又不能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却见贺元阑闻言双眼通红地抬起头道:“……可以,待我好了将你们接去我身边,您看行不行?”
还不待陈伯回答,萧瑾瑶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
“你特.么的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我们凭什么要跟着你,你算老几!”
贺元阑看她一眼缓缓开口道:“在下家中行五,真名姓贺名元阑无字,也是……梁国禛王。”
话音一落,全场静了一瞬。
萧瑾瑶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好半天才道:“你是不是脑子摔坏了?还禛王,我还假王呢!别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我告诉你,没门!窗户也没有!”
见她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贺元阑原也没想让她相信,只转过头来对陈伯道:“您可还记得好几年前,曾被前太子从南边邀去汴京城外的拓云别宫说要给一名皇子治病,结果……”
剩下的他还没说下去,便见陈伯两眼激动地接话道:“结果那皇子连面都不愿见,我与一同来的两位好友便只好在那别宫白白耗了几个月,最后只得向太子殿下道别……原来竟是你!”
说完将他拉近看了个仔细。
是了,按照年龄岁数竟都对得上!从前近在眼前却无缘得见,如今相隔万水千山却又阴差阳错再度碰上了!
陈伯一时有些激动,牵着他的手不住地回忆过往,循着记忆的零碎片段来与他相认了起来。
一旁萧瑾瑶和小虎下意识相看一眼——都惊呆了!
特别是萧瑾瑶,一想到面前这个病秧子是王爷,而她……竟让这王爷喂鸡喂猪,还给她缝衣服,这么说也算是以下犯上吧……
倒是小虎,一瞬间连那下.毒的事都给抛诸脑后,巴巴走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袖子道:“你是王爷?就是传说中的天潢贵胄吗?”
也不怪他这般懵懂无知,实在是在他们这个山沟沟的地方,什么王爷皇上地都离他太远,常听到的最大的官也不过就是县太老爷了。
贺元阑蹲下身与他平视着抚了抚他的脑袋道:“是也不是,其实我更羡慕你的生活。”
这就是承认了呗,小虎心道。
一下子大哥哥在他面前的形象就更高大了,像是镀了层金光似的!
小孩子的爱恨来得快去得也快,将诸事抛诸脑后便只顾着傻傻盯着这个神仙哥哥。
王爷呀!以后我就是和王爷睡过觉的小孩子啦!这牛批能跟村里小孩吹一辈子吧!
倒是萧瑾瑶本就云里雾里的还未完全清醒,现在好了,更懵圈了。
一想到她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说实话她感觉自己脑袋都不够砍的。
下意识望向贺元阑,见他也盯着自己,萧瑾瑶色厉内荏地瞪他一眼道:“王爷又怎么样!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你个王爷还好意思带头下.毒,看什么看!”
眼看着萧瑾瑶比方才更凶了,贺元阑无奈地将视线移开,重新回到陈伯身上。
陈伯怜惜地摸着他的脑袋,连连感慨道:“世事无常啊,唉。若是你当年……也不至于……唉……”
浓浓的惋惜萦绕在他心头,若是他当年早些接见他,说不准也不至于再受这十年之苦,也不至于再染上这等瘾疾啊!
见他满脸愧疚,贺元阑忙抓着他的手道:“这不怪您,都是我当年自作自受,生生推开了重生的机会。如今……倒也不算太晚,今日之事非我本意,您能原谅我么,我记得您当初救我时说过,您愿拉我一把,既救了我一时,便救我到底吧!”
说着竟跪下冲陈伯行了个大礼。
陈伯哪里敢受这亲王一拜,急忙拉扯着让他起来,可贺元阑就死活跪伏在地上,他无依无靠,也无人关心,像一只浮萍好容易抓住希望的稻草,便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陈伯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软之下只好点头答应,急忙将他扶起来坐下。
心中虽内疚不安,却清明仍在,缓缓开口道:“深宫多凶险,老夫一大把年纪,倒也无所谓了,只是小虎莺娘他们尚还年轻,就让他们在这山上好好过些自由的日子吧。”
小虎一听,忙大声拒绝道:“我不,爷爷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陈伯苦笑道:“那爷爷若是死了呢?”
只听见小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爷爷不死!爷爷不许死!我就要跟着爷爷!”
陈伯无妨,也不再吓他,把他拉入怀里好生安抚。
倒是萧瑾瑶一直杵在一旁,像根棍子似的竭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单从她殴打王爷不下十回来将,她的人生就已经到头了。
可有的人就是这样,在一切还有挽救的可能的时候会再搏上一搏,但若是已经凉到不能再凉了,那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萧瑾瑶感觉自己前半生都没活得这么明白过。
甫一想通,便是解脱。
只见她眉头猛地舒展开走到贺元阑近前道:“走啊,去就去,不就是个深宫大院,还能吃人不成!”
贺元阑苦笑一下:“……倒的确是个吃人的地方。”
萧瑾瑶切了一声,扭了扭指骨道:“行啊,来呀,姑娘我还怕它不成,谁敢欺负咱们我就揍他,打得过就打,打不过我就喊人打!”
见她这般气势汹汹,贺元阑倒也不再多言,只盯着她的眼睛道:“姑娘莫怕,我会尽力保全你们,若是实在护不住了,再放你们回这山上便是。”
萧瑾瑶斜了他一眼,没再接话,堂堂一个王爷混成这样,着实挺废的。
这下好了,想修理他一顿挨着尊卑之别也不成了,只好闷闷坐回原地,支着脑袋想事情。
贺元阑自知理亏,站起身来走到她近前道:“我答应你,你对我心魔做得任何事情我都不计较。”
萧瑾瑶挑了挑眉:“包括揍你?”
贺元阑颔首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毕竟还要麻烦姑娘。”
说完便见他狡黠一笑抽了身,心魔本被困脑海,眼睁睁看着他又回到这狼窝怄得要死,没曾想居然又夺回控制权了!
甫一换身,才刚适应过来,一抬眼便见一个拳风急急落在自己脸上,力度之大,怕是鼻血都打出来了。
“你……你竟敢打本王!”
萧瑾瑶咧嘴一笑,上去就是一拳:“打得就是你,还敢给我下.毒,还敢溜下山,落我手里你还想跑!”
说话间几个连环拳下去,贺元阑病弱的身体便已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心魔恨恨地回望贺元阑,贺元阑摊了摊手道:“没办法,你自己做的事嘛,怨得了别人?”
心魔咬牙道:“感情这不是你的身体!好像你不会疼一样!”
贺元阑无所谓地摆手道:“我不怕疼,这点疼算什么,我经历过更疼的。”
心魔恨得要死,想躲回去也不得,只能任由这虎批娘们发疯似的打在他身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整整一夜连作妖甚至都忘了。
夜间萧瑾瑶也懒得搭理他,将他捆得死死的棉布一塞就锁上了房门。
回道屋内小崽子激动地竟还没睡,瞧见她回来便乖巧地挪开位置给她。
直到现在他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呢!
大哥哥竟是王爷!还是皇上的儿子呢!
萧瑾瑶笑笑道:“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他是王爷有什么稀奇,无非是……比旁人好看点?”
“那姐姐你也很好看呀!会不会……你也是天潢贵胄之类的?”
萧瑾瑶哂笑一声自嘲道:“就我?”说着冲他努努下巴道,“你觉得我像什么?”
小虎眉眼一弯笑道:“像……王妃。”
“胡说!”萧瑾瑶啐道,“王爷的娘子才是王妃,姐姐我最多也就是个……公主?”
小虎附和地点点头:“那姐姐就是公主!”
萧瑾瑶笑笑,又想起那些天马行空的梦,算了,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想多了脑袋疼。
偏头看着窗外,思绪飘散开来,突然忆起贺元阑给她讲的那些故事,突然就对上号了!
早闻梁国有一太子天赋异禀却英年早逝,这便是他口中那个人见人爱极得人心的哥哥吧。那那些个兄弟们便也是皇子们咯,从话语间都能看出他与他们都不太合得来,生于皇家从小勾心斗角,亲情竟成了奢望,他倒也可怜极了。
突然,电光火石之间,她又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六七岁就到他身边陪伴他的仆从拾砚……不就是个……小公公?
想起这个,萧瑾瑶一阵惋惜,看向一旁傻乎乎不知在乐什么的小虎,同样的年纪旁人都进宫为奴为婢了,这小子还颠颠地啥都不知道。
直到如今他才知道陈伯那副极为担忧的模样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高墙绝红尘。
萧瑾瑶吓得连连摇头,想什么呢!
她又不是去当奴婢的,小虎也不是去当太监的,拿那贺元阑的话叫什么来着……幕僚,对对对,幕僚。
况且进的也不是皇宫,不过是他的王府而已,且他还说了,不限制咱们自由,待以后他彻底心瘾除了,他们也不是不能回来。到时候想住汴京就住汴京,想住旗峰山就回山里。
体验吧上等人的生活倒也不错,萧瑾瑶笑兮兮地想。
刚想回头跟小崽子分享下心得呢,便见这心大的玩意又吹起了鼻涕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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