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母后,咱可是您亲闺女和亲外甥,手下……还是留点情吧……”萧瑾瑶瞅着那根婴儿手臂粗的教子棍吞咽了下口水。
皇后笑得很平和,脚下却不停地往她们面前赶。
她们仨在院里跪成一排,瞧着皇后矫健的步伐不免心下有些慌张。
赵觅芙弱弱道:“……这棍子瞧着挺沉的,别磨坏了姨母的纤纤玉手,您……要不让苏嬷嬷代劳吧……”
皇后笑得更和蔼了,淡定地摆了摆首。
而后,终于站定,只听得梆地一声脆响,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啊!”
萧瑾瑶痛呼声穿透现实与梦境,倚靠在窗边守着她的贺元阑闻声立时熟稔地起身过来将她轻轻抱在怀中爱抚。
她昏迷足足七日了,三人的心都高悬在半空压根没有消停过,这些时日,陈伯忙着给她看病施药,小虎也乖巧地扛起打猎的工作,贺元阑没日没夜地守候在她的身侧,整个人本就病骨支离如今瞧着倒越发憔悴了,眼底的乌青消散不去,就连白净的下颌都泛起了胡渣,双眼布满血丝,瞧着也不比萧瑾瑶好到哪儿去。
陈伯端药进门时瞧见眼前场景,不由得心下一紧,忙问道:“可是又发癔症了?”
贺元阑深深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接过他手中药碗满面担忧地出声道:“陈伯……莺娘她为何还不醒来,这些天我瞧着她在睡梦都很不安稳,似是睡着了都还在遭罪……”
陈伯无奈地叹了口气,抬眼去看那塌上人,本就瘦削的脸颊如今也凹陷进去,整个人好似半脚踏入了鬼门关却被他们生拉硬拽地扯住另一边身子,两边僵持不下,倒是苦了这病中人。
犹豫了半晌,方才开口道:“如今药也用了,该做的也做了,能不能醒来,就只看莺娘造化了……”
话音方落,便见那孩子眼中升起一层浓浓的哀悸,看得陈伯都为之难过不已。
如今的情况似是上天跟他开了个玩笑一般,才刚给了他些生之希望便又立刻将他推入到更深的绝望深渊里,生命中好容易出现了一丝暖意,却又因着他的无能渐渐散去,他拼了命地想将她攥回手里,哪怕抓得鲜血淋漓,也再所不惜。
可总是事与愿违,上苍似是总要跟他作对似的,让所有待他好的人都不得善终,让他眼睁睁地送走一个又一个人,一切都怪他懦弱无能,所以他不配拥有这些好意……可他想不明白他贺元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天罚!有本事直接将他的命给直接收回去!欺负他的身边人算什么本事!
见他双眼赤红,整个人都状态极差,陈伯担心他也倒下了,心下想劝些什么,却也知无济于事。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急忙出声唤他道:“王爷,老夫想起一物或可救莺娘。”
贺元阑闻言立刻抬头,似是像看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急切追问道:“何物?”
陈伯略思忖了下,出声道:“早先刚救你时,莺娘她们曾在山中觅得一株老山参,鲜人参拿来吊气效用最好,非是铺子里那些干参能够比拟的,若是能寻到,怕是……便能给他多些生机。”
话音刚落,贺元阑便猛地起身往外走,陈伯拉都拉不住,只好在背后连忙喊道:“王爷你怕是不知这山参模样,先去寻小虎,让他陪你找!”
贺元阑闻言抬了抬手权当回应,而后脚步匆匆如风一般便急急往山林里走去,那一刻似是什么都阻挡不住他的步伐,就连以往萦绕在心间的深林恐惧都被他抛诸脑后。
陈伯站在院内瞧着他这副重燃希望的模样,不由得深深叹气,几百年的山参自是可遇不可求的,哪能那么容易找到,不过是给他盼头让他不要犯傻罢了。
又回头望着卧榻上一睡不醒的萧瑾瑶,那日伤势实在太重,即便是后来她当真有了点生气却也只是回光返照而已,耗到如今早已是出气多过进气,只怕是……
唉,这都是命啊。
有人选择认命,有人选择不认。
例如咱们嚣张的小公主,就是在扛了两棍子之后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皇后气急败坏地指使着全院子的宫人去捉那个挨打到一半跑路了的小孽障,还有另外那俩小帮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瑾瑶与叶岚岫一人一边架着赵觅芙直往屋檐上飞去,三两下纵落便已跃至另一处宫殿。可怜赵觅芙生来便就恐高,被生生架在高空里,吓得小腿都不住打着颤,哀怨道:“我说二位堂姐,你们跑路就跑路,为何还非要扯着我?”
小公主偏头朝她仰着眉道:“咱仨还不是一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姐姐们怎么忍心留你一人在那受罪!”
赵觅芙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道:“那我还真要谢谢你们哦……”
方才挨打,明明棍子大多落在她们头上,她不过是个连坐的,皇后素来怜惜她,下手都是轻飘飘的,如今可好,被这俩搅屎棍无形中又给坑了一道,真特么气人!
仨人歇脚在檐上,她俩将赵觅芙放好后就开始互相检查伤势,小公主撸起袖子指着上头的一道淤青叹气道:“母后也真是,下手可真狠,要当真全受下去,明儿咱们都不必起了……”
说着偏头望了眼抿嘴无话的叶岚岫,抬手揽上她的肩,才刚碰到,便见对方没忍住吸了口冷气。
小公主这才忆起,方才皇后动怒,拿棍子死命往她身上抽,岚岫怕她受不住就趴她肩上替她挡了,如今怕是受得有点重了。
小公主满怀愧疚地摇了摇她的袖子,弱弱道:“岚岫……”
叶岚岫淡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安心,这种小罚以前受多了,撑得住。”
她撇了撇嘴刚想再说些什么话,便闻身后几串脚步声越发逼近,再一回头,竟是一队禁卫追了上来,为首的那个看着可再眼熟不过,就那副要吃人的熊样子,不似叶彦又是谁……
“你……你要做什么?”小公主紧张地指着他道。
叶彦闻言分明是面带薄怒又有些得意的沉声道:“奉皇后娘娘懿旨,前来捉您三人归案。”
说着便足尖一点就要往她们檐上迈进,小公主吓得心下一凛,与叶岚岫对视一眼便默契地抄起赵觅芙地胳膊就往外飞。
边走边道:“母后这回是来真的了,走,快去御书房找父皇求救。”
叶岚岫点了点头,随后脚下如风地便望东面奔去,幸而二人轻功甚好,带上个拖油瓶也堪堪有余,叶彦在背后气急败坏地追着她们,口中连声直道:“休想跑!”
许是这边动静太过,直接惊动了御书房的人,皇上眉心紧蹙地命喜福去打听打听外面究竟发生何事,片刻后喜福俯身恭敬回道:“回圣上,是……是公主。”
皇上闻言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沉声道:“瑶儿近来倒是愈发放肆了!”
那喜福闻言不敢接话,倒是旁侧坐着的一名女子出声回道:“皇兄莫恼,小孩子家家的爱胡闹些倒也是常事,正好臣妹离宫多年,还未见过您这位传说中的掌上明珠,如今倒正好个机会,让咱们姑侄相认上一番。”说完便想着人去传。
皇上扫她一眼,直接出声道:“不必传了,这个时间敢跑来这边胡闹的,八成又是惹了皇后生气,过来孤这躲难来了,且等着便是。”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便听见透过房檐传来一声闷响道:“——父皇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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