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了拜师礼的那天起,浮光便日日到旧园随玄辰道长学习医术。
她的这位师傅有个远近皆知的习惯,那便是—为穷人看病,一律不收取诊金。
久而久之邻里们也不忍让他吃了亏,便主动送些瓜果蔬菜到他府上。
这日隔壁的张阿婆又送来一筐水灵灵的白萝卜,还十分和蔼可亲地对着浮光笑了笑,“姑娘呀,老身家今年萝卜地里有个好收成,不够尽管来取。”
浮光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谢过阿婆的好意。
这几日,她整日对着萝卜练习针灸、识记穴位,扎过了的萝卜都有好几筐了。
见玄辰道长从外面回来,浮光忙迎上前去问道,“师傅,您看弟子练习得如何?”
玄辰看了看她手上那只插得像蜂窝一般的萝卜,点了点头道:“尚可。”
她有些迫不及待道:“不知师傅的三重考验是什么?弟子已经准备好了。”
玄辰道长拿出一本《本草经》递给她:“这本经书里详细介绍了一百多种常见药材的用途。正好后院的药庐里也存放着这些药材。”
浮光点了点头,只听得她师傅又道,“丫头可在三日之内熟记所有药材的名称、外形、气味、色泽、用途以及……它们的存放的位置。”
浮光面露难色道:“这些原也不难,只是贸然进入后院,怕……怕打搅了公子清修。”
上次的事情她想起来仍心有余悸,这几日她见到那个身影都设法躲得远远的,如今却要跑到人家眼皮子底下晃悠,岂不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她在挑衅的错觉?
玄辰大笑道:“无妨,为师先将此事告诉宗伺。如今你既拜在我的门下,按照辈分你且唤他一声师叔吧。”
师叔!浮光只觉得自己的耳畔嗡嗡作响,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二日,她到了后院,远远地看到那位小师叔在竹林边上练剑。便大着胆子施了礼道,“师叔安好,弟子奉师命前来识药。”
她弯腰拱手在原地等了半天,人家压根儿没有抬眼皮看她一眼!
她便轻手轻脚地进了药庐,做自己的事情。一日下来,两人竟也相安无事,各自忙各自的。
到了第三日早上,她便已将这些草药的名称、外形、属性熟记于心。闲下来的时候她也忍不住装作不经意地看看外面的人练功。
她忍不住叹道:“这个小师叔整日里蒙着眼,该不会是有眼疾吧?年纪轻轻的还怪可惜的。”
“丫头不认真识记草药,何故长吁短叹呀?”
浮光转过头一看,见玄辰道长竟在身后,便笑道:“师傅,您交代的功课弟子已经完成了。”
玄辰抚须笑道:“既如此,我便考考你。”
浮光点了点头。
“这四物汤中的四物指的哪四种?放置于何处哇?”
“四物乃是当归、川芎、熟地、炒白芍。这些药皆放置在同一药斗的不同格子中,位置嘛……在第三行第七列。”
“嗯,不错。那东街卖豆腐的王大娘近来总觉得心神不宁,眠浅多梦。该用什么药啊?”
“若王大娘没有其他的疾病,则应该服用一些安心宁神、补气益血的汤药。嗯……譬如酸枣仁、合欢皮、茯神、远志、首乌藤……”
玄辰抬手道:“好了,好了,这第一重考验算是过了。丫头切记,勿骄勿躁,沉下心来好生钻研。”
浮光点头称是。
玄辰指了指外面的架子道:“这竹筛中混入了两种药材,需在天黑之前将两种药材分开,你可做得到呀?”
浮光点了点头,如今她已识得许多药材,这个做起来应该不难。
原来那筛子里放着两种极为相似的贝母。两者因出产地不同而外形上略有差异,两者都生得如珠似豆,有鳞叶两片。
一种大瓣包小瓣,如怀中抱月;另一种则双瓣大小相近,如观音合掌。两者在大小、扁圆形态上都只是略有不同。
故而常人则很难分清其中差别,如今又混合到了一起,还需一粒粒地捡出来才可,倒有些费眼睛。
屋内暖意融融,老道与少年悠闲惬意地坐在碳火边上喝着茶,下着棋。
屋外寒风瑟瑟,小姑娘独自坐在院中,全神贯注地分辨着手中药材。
当她分完最后一颗时,甫一抬头,但见天边暮色沉沉,宛如黑夜,便以为自己误了时辰。这毕竟是她一下午的心血,心中感到十分惋惜。
玄辰见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笑道:“丫头,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吗?”
她有些悻悻然道:“请师傅再给弟子一次机会,明日,明日我定能在天黑前做完。”
玄辰大笑道:“不必了!”
听到这句话,浮光的脸色更沉了。
老道士忙解释道:“我是说,这第二重考验便也过了。今日有雨,故而天色阴沉,然而并未到平日天黑之时。”
忽听得一阵窸窸窣窣,果然开始下起雨来。浮光欣喜道:“多谢师傅!”
只听得轰隆隆几声雷响,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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