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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0.2】被遗忘之神(上篇)

在这无边无际的海平面上,一座鸟居孤单的伫立于此。朱红色的底漆早已在海风与阳光的摧残下变得斑驳,露出了里面黑色的木头,显得破败不堪。

千年前,这里曾经是陆地,有着大片的森林和村庄,以及这座神社。

他自人类的信仰中诞生,成为了八百万神明之一。他倾听人类的愿望,为人类降下福祉,竭尽全力保捷一方水土平安。

可是洪水淹没了这一切,森林,村庄,生命,也包括他的神社。唯一幸免的,只有这一座最高的鸟居。

斗转星移,岁月如梭,时间如白驹过隙,千年过去。这里早已成为一片汪洋,成为了被遗忘之地。他无处可去,只能停留在此,他的力量来自于信仰,没有了人类的信仰之力,就算是神,面临的也只有湮灭的结局。

他名为“仁旭”,因为所在的村庄的姓为“姜”,所以他便给自己取名为“姜仁旭”。在可以倾听神之声的神官的引导下,人类都尊称他为“仁旭古神”。可是现在,他只是被遗忘之神,洪水将一切吞噬的的时候,便不曾在有人唤过他的名号了。

到底有多久没有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过自己的名字了呢?姜仁旭自己也早已记不清了。时间对于他就如流水一般,无声地手指的缝隙中流淌而去,却又默不作声的带走了一切。

他安静地坐在鸟居最上方的笠木中央,眺望着远方,似乎想要看到在这汪洋的尽头,到底存在着什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不愿回到那早已沉没在海底的神社,只肯栖息在这唯一能感受到阳光之地,这也许是他对命运最后的抗议。

他的力量越来越弱,甚至连用来维护鸟居原本的外貌都变得困难起来,原本靠着神力保持着原本气派的朱红色鸟居,在屹立了千年后最终还是慢慢衰败了下来。

姜仁旭坐在摇摇欲坠的鸟居上,伸出手抚摸着已经看不到红色底漆的黑色笠木,他的手苍白到看不出任何的血色,甚至隐隐有了透明的感觉。他微微叹气,身为无所不知的神,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凐灭的日子要到来了。

他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阳光照耀在身上温暖又安心的感觉,心里一片坦然。

身为神的他早已看透了生死,他已经在这世间存在得太久太久了,就算凐灭,终究也只是回归于虚无罢了,这世间万物,都终将有此一程,包括他。他没有人类的七情六欲,即使他为人类带来羁绊,牵线结缘,但他自己却没有感受过到底何为“爱”,又到底是何为“缘”。

他曾赴出云参加神明的年会,主神出云大神只是一眼便看到了他的将来。他对他说:“你的缘会在最后时刻出现。这段缘结成的线会牵引着你找到未来的路。”

没落后他没再去过出云,即使他身为神明,没有信仰之力和供奉的他,根本无力抵抗这片土地的束缚与纠缠。

若是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可能就是还没有知道这片汪洋的尽头到底是什么,还有就是他的缘到底是什么这两件事情吧。

即使是天照大神,也会有预言不准的时候吗?

可是就在这一天,他的生命中那最后的一块齿轮出现,将停滞不前的的命运之轮推动,向更遥远的未来前行了起来……

远处的海豚群发出了慌张的鸣叫声,姜仁旭见怪不怪地抬头望去,海豚们的性格活泼而且很爱热闹,经常发生点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会引起它们的惊呼声,他也从一开始的紧张变成了现在淡定的模样。

可是这次不一样,不再是一只路过的漂亮的海鸟,也不是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属于人类的物件,这次他看到的,而是一个人。

一位已经濒死的少女。

海豚们紧紧围着她想要将她驼起,努力地不让她沉入水底,少女的手已经无力抓住面前的木板,木板还带着血迹,看来她是靠着这块板子才能在这海中活到现在。

可是也只是现在了,长时间的缺水和饥饿,泡在海水里还要忍受风吹日晒,她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姜仁旭能够感觉到她的生命之火已经燃烧殆尽,马上就要熄灭。

海豚是亲近人的生物,它们不忍心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人类就这样死去,他们看着姜仁旭发出祈求的叫声,希望神明伸出他那慈悲又怜爱的手,将少女从死亡的边缘线上拉回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海豚们的心切,少女的手居然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再度轻轻地抓住了那块木板。姜仁旭能够看出来她想要努力的再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位置,可是仅仅是抓住木板这个小小的动作就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再也抬不起头了。

神明都喜爱为了活下去而努力的生命,换作哪一位神,都会格外怜惜这种弱小却又为了活下去而拼命的生物。何况眼前的这位正是诞生于人类信仰之中的神明呢?看着眼前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的人类,姜仁旭骨子里的神性被激发了出来。

要救她。

如果可以用容器来形容他的力量的话,那么姜仁旭现在的力量就只剩下瓶底那薄薄的一层。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不济,他也是神明,救下一个人类还不至于会让他立即消散。思及此,他还是伸出了手,洁白的光芒自指尖流泻而出,汇聚成一双温柔的大手将少女从海水里小心托起,放到了他的身边。

姜仁旭仔细注视着面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小人儿,即使再怎么憔悴也掩盖不了她眉目间的精致与风华,他不由得开始想象着如果她恢复了健康那该是美丽到何种地步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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