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断夜尽,天色将明。
当正殿一角的那尊莲花漏受水壶中漏箭停止上浮时,辅德王举办的这一场守岁之宴才正式宣告结束。
不得不说,这位都城隍还是一位颇为喜好新奇之物的神祇,起码据李鱼所知,莲花漏这种漏刻被发明出来时,辅德王本人虽然并未彻底陷入沉睡之中,但也常常因为香火不足而进行休眠,难以通晓外界之事。
而如今距离祂被李鱼从沉睡中唤醒不过百余来日,竟然连莲花漏这等天圣年间才出现的事物都摹刻了一份,并运用到了实际生活当中。
“看来我这位远祖,并非什么固步自封、抱残守缺的老古董啊。”
纵然这之间并没有什么明确的逻辑关系,但李鱼还是故意感慨一声,好让一旁的光济听见。
僧人闻言莞尔,对李鱼笑道:
“檀主不必出言试探,能告诉檀主的贫僧已然尽数道出;剩下的哪怕说出来也无甚益处,只会给檀主平白增添烦恼,还是不说的好。”
此时他们已然离开了城隍神域,并拒绝了城隍属神的护送,正在阴世之中徘徊。
确切来说,是李鱼主动了找上了光济,试图再从后者口中打探些什么出来,故而在驻留于此,迟迟不曾离开。
被揭穿小心思,李鱼也不气馁,笑嘻嘻作了个揖,顺势接过话头道:
“还请大师宽容则个,毕竟我这新近认了祖宗的,总得知道长辈脾气、爱好,日后才好打交道不是?”
他如今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起码敢出言承认辅德王这位便宜祖宗了。
然而光济依然不松口,只是含含糊糊道:
“还是那句话,能说的贫僧已然说尽了。剩下的与其找贫僧,不如找那位殿下更为妥当,毕竟不管从哪方面而言,这都是你们李家内部之事,贫僧实在不好插手。”
说完便不顾李鱼挽留,脚下一朵白莲绽出,托着他悬浮而起,对着前者喧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李檀主,你我当日报本寺一晤,共破末尼教徒,这便是一道缘分。如今城隍守岁宴上再次相会,贫僧拐弯抹角、旁敲侧击,助力檀主解开身世之谜,这道缘分便算是尽了。
“下次再见,却又不知何时。唯愿檀主勉力修持,日后若是有事相请,你我或可再见。”
说到最后,这僧人终于暴露了除夕晚宴上以话术相帮李鱼的原因——无非是见他来历奇异,有意投资一把,卖个人情给他罢了。
一身海青大褂,腰间佩刀的僧人言毕,又对着城隍神域所在微微欠身算是赔罪,周身佛光一闪,整个人已是无影无踪,徒留李鱼一人立在黑色土丘之上,不甘心的啧了一声。
“也罢,做人不能太贪心,今日所知已经令我心满意足了。”
李鱼吐了口气,神力运于瞳上,法力蕴在指尖,沿着虚空中轨迹轻轻划过,打开了一道暂时的阴阳门户,回到了阳世人间。
脚下传来大地坚实的质感,不再似阴世土地那般同泥潭一样黏稠,李鱼辨明方向,见自己正身处邰城郊外,距离县城尚有一段距离,而天际鱼肚白已露,正是早课之时,便寻了处无人地界,盘膝而坐,吞吐起朝霞之气来。
花了约莫盏茶时间,李鱼轻车熟路地御使着安鲤化身,将这元丰四年的第一缕朝霞之气采作三枚闪烁着星芒的如汞丹丸,而后便将其送至嘴边,喉头滚动,吞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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