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庙中可有人在否?”
为示对游女神的敬意,他不曾刻意用法力感应,但仍能听见东部一列横屋之中,似有人微微喘息,年岁颇高的样子。
果然,只闻一声沉重叹声,有苍老声音从屋中传来,愁苦道:
“老病僧智高在此,不知客人如何称呼,自何而来?”
李鱼应了一声,迈入庙中,循着声音来到了一间偏房中。
偏房低矮,却又背光而建,采光严重不足,李鱼立在门口,借着屋外天光看去,只见一名老僧气色恹恹,身上盖着一件薄衾,身材佝偻,背驼如虾,畏缩在床榻一角,显得极为可怜。
李鱼神色一动,开口道:
“师丈可还好?”
“劳烦客人担心了,”驼背老僧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昏黄的双眼看见李鱼穿着,不由微微一惊,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单掌喧了声佛号,低喘着发问,“道长从何而来?”
李鱼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度牒,展开解释道:
“贫道真弘,自邰城都城隍府而来。”
说着便打量起对方来,意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然而病僧智高对李鱼的言语试探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从未听说过都城隍府一般,又问道:
“未知道长仙姓?”
“贫道俗家姓李。”
“道长此来,可是为了在此挂单?”
“正是,”李鱼收起度牒,捏了个道印,装模作样道,“游女元君为四渎之一的汉水江妃,贫道云游至此,自然要前来供奉一番,以示尊崇。”
虽不知对方与这游女庙到底是何关系,但李鱼也乐得装出一副正经样子,将自身念头遮掩起来,和面前的老僧随便闲扯一番。
而且认真来说,他倒也不算扯淡,起码自己所报出的那个道号“真弘”可是货真价实的,还是辅德王李昞为他所取,记在了度牒之上,邰城都城隍府的道籍金册上同样有他一份。
听闻李鱼道明自身来意,老僧枯瘦的脸上露出笑容,摇头道:
“道长却是来错了,老衲俗姓安,生在碛西。因幼年发愿学佛,故而来诣中国。实则到此也不过几日,彼时庙院房屋荒芜,无人打理,老衲打起精神,勉强收拾了一番,才是这副模样。
“道长若是不嫌我身上病秽,不如在此将就下来,老衲身下所藉的刍槁也可分道长一半,权当供侍,你我搭伙做个伴如何?”
李鱼咧了咧嘴,对方年迈体枯,又是西域出身,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中原,早已是风吹雨打,形销骨立,鸠形鹄面,弓背如虾,一副癞头跣脚模样。
和对方搭伙,难不成自己还要打扮一番,弄得跛足蓬头,麻屣鹑衣,改名渺渺真人,这智高老僧则唤作茫茫大士,往市井之中走上一遭?
他心中自嘲,言语中也就多了几分笑意,摇头婉拒道:
“罢了,这游女庙若是已然荒废,贫道还是在此游览一番,自去便是,不与师丈争这二尺草席了。”
“道长请便。”
见李鱼不允,老僧面色不改,轻喘几声后便抬手示意,意思他来去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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