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五样宝物都浸泡过冰泉后,池语已然半条胳膊都木化了。
她只觉得自己魂魄被拉扯得生疼,疼得眼花,被顾渊抱回月夕宫时,人已经有些懵了。
花凉死后被薛崇好生安葬在一处埋骨地,顾渊坐在池语的床边,脑中千回百转,落在嘴边,却愣是说不出来一个字。
池语看着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罢。
顾渊看了她一眼,叹了很长一口气,语气也不似从前那般轻松了。
“我原本想着,等替你重新打一具身骨,过了这个坎,再告诉你全部事实。”顾渊道,“不曾想花凉先将事情和盘托出,我并非有意瞒你。”
只有一只手能自由移动的池语也打不出一句话完整的手势来,只能让顾渊意会,“我知道。你不必太过为难,左右还能重活一次,已经知足了。”
“可你不该过这样生活的。”顾渊道,“花凉说的很对,若不是我,你们二人都该有更好的日子,继续生活下去。”
池语沉默。
“可是这些都已经发生了。”她比划道。
既然都已经是既定事实了,便没必要再在这些琐事上纠结,薛崇尽力打造新的身骨,而在此之前,顾渊只需要保证池语好好活着,就行。
顾渊也明白这些道理,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一遍一遍回想过去,没人知道有多少夜半时分他从抱着一身是血的池语的噩梦里惊醒,生怕从前的悲剧再一次发生。
“从前我以为,我救活了你,让你重新以正常人活着,我们大不了重新相识,相知,相守,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没人会知道你是木身傀儡,你只是该以自己的身份活下去。”顾渊垂着头,手指微微一颤,似乎是想去触碰池语的手,但又不敢。
“后来某一天,你从琉璃岛上消失了。彼时的你身骨并未完全养成,意识也暂时混沌,我寻遍了每一块地方,都没能找到你。”顾渊抬头看向池语的眼睛,“直到有一天,我得知长青山的长琴尊者收了一位新徒弟,瞧起来十四五岁的模样,姓池,名语。”
“我知道,那就是你。”
“我为了你能看起来完全像个正常人,不得已之下打断了你的手脚让你重新生长出骨骼,这样没人能瞧得出来你原本是个木身。”顾渊笑笑,池语瞧不出他的神情,只觉得有些难过,“我料到了这样会招来长青的仇恨,但我不成想,这成为了我们重新相识的最大的绊脚石。”
顾渊苦笑一声,“我早该料到的。”
池语不忍,伸手抚平了顾渊的眉头。
顾渊碰了碰池语的手,还是握住了,叹道:“我此一生,一直在尽力奔波,寻找能让你摆脱木身傀儡的法子。我原本以为我还有很多日子可以找,不成想琴昇也算计了你,让你成了长青山的肉身镇物,使得身骨加速腐败,等我知道你身骨不好的消息时,你已经不剩几天了。”
“好在以泽寻到了法子,我让他先通过欣阳找到了你,接着大家都来了,来帮你好生继续活下去。”
池语微微怔神。
所以原来并非是莫启能结交如此多的大能,而纯粹是顾渊他们亲自找上了门?
她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照花凉所说,她从前是拿过自己的一命,来救了顾渊一命。
但那算是在半强迫之下进行的,尽管池语猜测自己大抵也是愿意的,而仅仅是这件事加上两人二十年的感情,顾渊便为自己奋不顾身了百年。
她这一生,能遇见顾渊,是何其有幸。
照着池语木化的速度,大概在明日黄昏十分,她就会完全变成木身傀儡,而魂魄灰飞烟灭,再无聚拢可能。
在这之前,薛崇须得重新打造出一具全新的身骨。
泡过冰泉,过过炉火,接下来就是打造了。
为了加快速度,莫启特地从学堂赶回来陪着池语,而薛崇、顾渊、林亓、谭允,全部上阵,以自身灵力催化身骨的生成。
若不出所料,薛崇说,应当是在正午即可完成整件事。
介时再花去半个时辰将池语的魂魄转移,后续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几人在催化锻造时,池语已然半个身子都木化成了傀儡。
魂魄的疼痛一直在持续,且有加剧的趋势,为了让池语少遭些罪,顾渊让池语暂时陷入了深眠,让莫启守着,他们四人加快速度锻造。
期间谭允和林亓得知了秦羡、花凉、顾渊以及池语之间的爱恨纠葛,林亓方明白了那日在堂上见到占据了谭允身骨的秦羡,为何看到池语时会露出那种表情。
池语是他亲手杀死的,命抵给了顾渊,身骨自己拿去做了镇物,魂魄四散,这种情况下看到她复生,是个人都觉得惊惧。
谭允听完整个故事后沉默了很久,就在林亓以为他不会再发表什么看法的时候,他开了口:“日后,对我师姐好些。”
顾渊偏头看他。
“她的一切事端以你而起,现如今她认定你了,你须得负起这个责任。”谭允直直看着顾渊的眼睛,“若你做不到,我们长青,随时可以将问天夷为平地。”
林亓一顿。
而顾渊并未表现出丝毫不满,他只是点了点头,“我明白。”
他道:“淞念有你二人做师弟,也是她的幸运。”
谭允不说话了,专注身骨的锻造。
过了一刻,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问顾渊:“你可知花凉口中说的,秦羡所搞的那个阵法,是什么阵法?”
顾渊顿了顿,“柳线功的阵法吗?”
“不是那个。”谭允摇头,“花凉不是说,我师姐的命救了你,身骨被扒去做了旁的阵法镇物吗?那个阵法,是什么阵法?”
遭谭允这么一提,顾渊和林亓这方想起来这档子事。
说的时候好似只一笔带过了,没人仔细注意过这个问题,但如今被重点提出来,好像是有哪里不对。
顾渊皱了眉,摇头道:“不知。我醒来时身边只有淞念和那一个柳线功的阵法,旁的阵法也没见到过。身骨……我好生葬了,大抵是……又叫秦羡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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