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藏书阁三层被强力斜向上打穿,因此三个窟窿由内而外依次增高。无为已飞身向外,进入了第二层。
藏书阁第二层既然没有门户,本该是一片漆黑,休名命人去远海向渔人购得月萤石百斗,用以照亮书阁。无为跃进来看到的就是宛如满天星河的景象,它们在空中飘荡,游鱼一样,游得极其缓慢。
但这星河灿烂之中却潜伏着更多危险-----因为放置藏书的横梁各个从墙体不规则地斜伸出来,抬头望去鳞次栉比,挡住了本就略显昏暗的视线,东方髡可能藏在任何一个横梁后面。而如果他依次将横梁打断,又颇耗妖力,依然会使自己落于不利的境地。
空寂,空寂,死一般的空寂。
忽然传来东方髡的吟咏,在空荡荡里难以分清传来方位的东南西北:
“生不离兮生别离, 死亦何欢祭故亡。 黄河东逝临仙江,朝歌一曲哀永殇。 途人问我谁笑痴, 山丘水暖落梓乡。 白鹭寒潭啼碧血,风拭廖原无参商。犹叹歧路折灵芝, 海天无穷两茫茫。 薄烟雨,深执狂。 残魂一缕偿夙愿, 世世归期成未央。 盼阑珊,动愁肠; 瞰雕甍,明月光。 此情相思无歇时,人间百年始觉长。 恨只影,何处话凄凉!”
这充满叹息的悲戚穿透了无为心扉,念及失所爱、丧东海,过往种种罹难折磨滚滚袭来,浓烈的痛苦使妖狐的紫瞳几乎像冰一样碎裂;紫瞳不会碎裂,但他的心早已碎裂,飘散在那苍茫大海之上,没有方向,永远没有复合的希望。
他知道这是东方髡故意影响他,但他不得不沉沦。他悲嘶一声,更凄厉过杜鹃啼血。然后不管不顾地向上方冲去,甚至身子直接跌撞断几根横梁。
**的痛苦通常能分解心灵的怆痛,此刻,他只希望与东方髡疯狂一战!
等他踩着横梁,不断跳跃到即将抵达最高点时,轰隆一声,右侧墙壁发出滔天气灵,十几只冰箭刹那穿体而过,身上外表没有绽放血花,但内里筋脉受的创伤更大。
妖狐之身向深渊坠落,月萤石气泡一样从眼前溜走,空间里没有风声。
墙壁怎会发出气灵?
原来东方髡并不在第二层,而是偷偷潜进第一层,再借由气使声音在第二层回荡。能自如控制声音,让人难辨方位-----要知道这样的功体得多么强大。在刚刚,东方髡算准时机,透过墙壁打出一招冰魄八卦中的“隔山霜箭”,气波透墙化万箭当空之力,势如破竹,防不胜防。
底部传来令东方髡满意的重物落地的轰鸣。东方髡从第一层回到了第二层,向底部飞去。
忽然,他顿住了身形,因为底部一片月萤石都散作了萤粉,比用狼毫尖在宣纸上轻轻一点的黑点还细小,不断朝上飘去,更底下漆黑一片看不清了。
“先皇,您若无事,定要知会鄙人,鄙人胆小,一时之间不敢下来,我......”
不等东方髡说完,下方黑暗里传来了动静,动静被空旷回声传播得更响,似是野兽磨爪、蓄势待发的声音。
东方髡紧紧盯住黑暗虚空,灵气融会贯通,浇灌于五指之间。他在上方,毕竟占尽地势之优,只要有异动就可全力出掌,一举击破。
下面动静越来越大,忽然,他看到一点雪白的影子。
五指成冰,准备出掌!
意外地,却突然从头顶传来十倍于底下的妖力。
东方髡暗道糟糕,刚刚抽身朝上,就与妖狐巨石压顶的身躯铿锵碰撞。妖狐压着东方髡,像两颗交缠的流星急速坠落。
在妖狐从上方砸下来的同时,底部也跃上来一只妖狐,东方髡瞬息将气血逆流,背部凝结出带刺的冰盾,下方妖狐张开大口要咬他肩颈,却咬在冰刺上被刺穿,化为蒸汽。
东方髡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方才无为下坠之时,在内核窟窿处稳住身形,用百狐影舞幻化出一个分身。分身继续下落,藏在底部,粉碎月萤石;而真身却回到了藏书阁最中间那层,以逸待劳,请君入瓮。
这正是兵不厌诈,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东方髡口中高喊:“妙,先皇真是大有长进!”心里却叫苦不迭,因为身上妖狐牢牢吸住了他,竟用出了自残之式:弒狐朝宗!
这个功法威力在于对手。敌人倘若用了五层功力,有五层受在己方身上,却有七层会反噬到敌人自己身上。正是自损八千,伤敌一万的招式。
但东方髡怎么也没想到无为会用这么损人不利己的功法,“呀嘿,真是疯了。”
自噬自残,自戕自灭。舍身无我,万佛朝宗。
刚刚回身突接的一掌中,东方髡自然使用了极厉害的气,反噬回来自己也受重创。他本应不再使用气灵,但现今妖狐紧缠住而妖力不断向他身体进攻,他若抵御,承受反噬;若不抵御,受妖力之噬。这两种选择等于没有选择,他被迫不断用气灵与妖狐之气激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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