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禁让仲浦先生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
仲浦先生手指向雪中的孩子们,笑着说道:“孟邹,我小时候,下大雪也是这样,还打雪仗,扔雪球。”
“何止,现在这会,天气正冷,雪又大,乃是野地里抓兔子的好时候,一抓一个准。”孟邹回忆道。
“对对....还有野鸡,也是这会抓.....”仲浦先生补充道。
两人趁着歇息的间隙,聊起了小时候大雪天里的趣事,然而一晃多年过去,仲浦先生已经多年未回家过,心里不由得感到唏嘘!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面对此情此景,仲浦先生吟诗道。
孟邹适时的鄙夷道:“你十七岁离家,算什么少小,再说你这头发也没白,就别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仲浦先生一听,就知道孟邹因为什么事而喷自己,赶紧低个头,认错道:“好嘞,汪爷,就别记着我这点了,我不是已经答应随你去了么?”
“赶紧上去吧你,别再冻着了!”孟邹被仲浦先生逗的发笑,而后叹着气,夹紧了公文包,抬头看向了漫天大雪,无奈道:“我再去联络联络,你等我消息。”
“辛苦了,孟邹兄!”仲浦先生郑重感谢道。
孟邹低着头,又朝着大雪里走去,越来越远,直至在仲浦先生的眼里消失,才收回了目光,短暂的在雪中嬉戏的孩童身上逗留了一下,才转身踏上了楼梯,向二楼走去。
不过二十来个阶梯,仲浦先生很快就走完了,到了二楼,一转弯,刚抬头,就看到孑民先生正挥着手,微笑着看来。
仲浦先生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嘴角不知不觉已经向上扬起,只这一瞬间,就让仲浦先生想起了诸多往事。
在仲浦先生的印象里,当年的孑民先生颇有侠义之风,一副带头大哥的做派,而眼前的孑民先生却是苍老了许多,真乃岁月不饶人。
“孑民兄,好久不见!”仲浦先生朝着前方喊道。
“仲浦兄,别来无恙啊!”孑民先生喊道。
一句简单的问候,就让两人仿佛置身于十几年前,回到那个热血沸腾的年纪,即使心里有着诸多言语可以说,只到了嘴边,又都无法说出口。
楼外的天空,依旧在下着大雪,雪地里的孩子依旧在嬉戏,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仲浦先生置若罔闻,大笑着,张开了怀抱,走向了孑民先生,既为了怀念往事,亦是为了深拥未来。
“哈哈哈....”
“两个大男人,竟然抱一起。”
“两个大男人,竟然抱一起。”
.........
楼下雪地里玩耍的孩子们,看向了楼上,乐呵呵的,齐声喊道。
仲浦先生和孑民先生,听着楼下孩子的呼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然后轰然大笑。
仲浦先生笑着走向门边,撩开了门帘,挥手示意道:“孑民兄,请进,外面冷!”
“好!”孑民先生欣然入内,走入房中,环视了一眼房间,没发现有任何人,目光又落在了书桌上,写好的几幅字上面。
上面写着“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是狂草字体,力道十足,大气磅礴,一看就是个心志颇高之人所写。
“仲浦兄,一别多年,书法一途,已至大师水准啊!”孑民先生夸赞道。
仲浦先生正在用那个火钳拨弄火炉子里的炭火,闻言谦虚道:“孑民兄,莫要给我脸上贴光,当不得。”
“我这人不爱说假话,自然是能当得。”孑民先生双手捧着这幅书法,认真的欣赏着,又说道:“可否送我?”
“哈哈哈....”仲浦先生走上来,笑道,而后有拿起笔,说道:“孑民兄若是真的能看得上,我便重新写一幅,这幅是无聊练字之时写的。”
“不!不!不!”孑民先生拦着了仲浦先生写字,看着手里的这幅字,说道:“便是不经意状态下写的这幅字,透露出的气势,才叫好。你现在重新写,没有了当初写这幅字的心境,终究是比不得。”
“孑民兄,所言极是啊!”仲浦先生稍稍一思索,就能明白,索性放下笔,招呼着:“快坐下,暖暖身子。”
孑民先生小心的收好这幅字,放入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然后再落座,接过仲浦先生递来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
“仲浦兄,可还记得我们已经有多少年没见了么?”孑民先生闲聊道。
“十二年!”仲浦先生脱口而出道。
“是啊!十二年,整整十二年了!”孑民先生感慨着,眼睛里不由得泛起了模糊,于是,脱下了眼镜,吹了口热气,仔细的擦拭一下。
“一晃而过,已经是十二年了,我蔡孑民才终于是看清了仲浦兄的远大志向。”
“哪里,孑民兄言过了。”仲浦先生推辞道。
“不言过,不言过啊,一点都没言过其实。”孑民先生感触颇深的看着仲浦先生,回忆一下子就拉回到了十二年前。
“仲浦兄可还记得我们曾经一起参加暗杀团,制造炸药,谋刺老佛爷的日子么?”
“哈哈哈!”仲浦先生大笑道,记忆却是随着孑民先生的话语,回到了十二年前,随后沉声答道:“不敢忘,怎么敢忘,至今记忆犹新。”
“记得就好,炸弹没造成,差点丧了命,还得感谢仲浦兄及时的推了我一把,否则今日哪还有我蔡孑民。”孑民先生笑着,感谢道。
“应当做的,若是换做孑民兄,定然也会那么做。”仲浦先生说道。
“唉....话不能这么说,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然我今日岂能安稳的坐在你面前,同你说话?”
孑民先生想着曾经的一切,不剩唏嘘。
“言重了,孑民兄。”仲浦先生推辞道。
说完,仲浦先生示意喝茶,孑民先生脸色带着往昔的记忆,亦端起了茶杯,轻轻抿一口后,又说道:
“我记得我好像比仲浦兄大不少吧?”
“整整一轮,12岁。”仲浦先生确定道。
“哦!!所以你也属兔啊,哈哈...”孑民先生笑道,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合。
仲浦先生龇着嘴笑着,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就又听到孑民先生继续说道:
“就只大了一轮,我就老多了,这么些年过下来,心气也不高了,棱角也被磨平了,没了当初的一股子热血,如今想来却是落了下乘。但是仲浦兄你不一样啊,依旧热血方钢,我是着实羡慕的很呐!”
“孑民兄说的哪里的话,你在我心中,永远是带领我的老大哥。”仲浦先生说道。
“哈哈哈...”孑民先生轻笑着,端起了茶杯,润了润喉咙,摇了摇手,说道:“仲浦兄,莫说安慰我的话了,我很清楚我自己。倒是仲浦兄,如今名气大呀,我在珐国都能经常听见你的名号呢,你办的《新年轻》,我每期必读,每一次都有新的收获。”
“哦?”仲浦先生惊喜道:“孑民兄也看《新年轻》?”
“我不光看,我还非常同意仲浦兄所提出的科学与民主,在这条路上,我与你想法一致。”孑民先生如实答道。
“没想到孑民兄,也深谙此道,敬佩,敬佩。”仲浦先生抱拳,钦佩道。
“不敢当啊!”孑民先生摇摇手,说道“不过有个机会,能把科学与民主发扬光大,更上一层楼,不知仲浦兄意下如何?”
仲浦先生心中已然明了,孑民先生的来意,想起了汤皖之前所说的话,一时为难,但是孑民先生话至嘴边,又不能拦着,只好挥手示意说道:
“孑民兄,请讲!”
“我即将要当北大校长,相信有许多人都知道了,今天来呢,就是想请仲浦兄来北大,任职文科学长,把科学与民主,带到北大,发扬光大。”孑民先生邀请道。
仲浦先生在心里思索许久,才说道:“感谢孑民兄看重,只是我这学历不够,走的是野路子,难等大雅之堂。北大是全国最高学府,里面的教授个个是真才实学的大才,我就不去献丑了。”
“仲浦兄,你过谦了,我是知道你的才识的,胜任文科学长,绰绰有余。再者说了,北大马上就要改革,朝着科学与民主靠拢,如今你正高举着这杆大旗,正是恰逢其会啊。”孑民先生真情袒露,劝说道。
仲浦先生又陷入了思索之中,想到自己连投资还没敲定,《新年轻》还未站稳脚跟,更不想掺和北大的浑水。
于是,抱歉道:“孑民兄,我实在是无法胜任,《新年轻》如今还是一个幼童,正需要我这个做家长的呵护,如何能弃之不管呀。”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孑民兄推荐一个人选,汤皖之,他是我至交好友,名气比我响亮多了。而且本身就是北大教授,还是新文化运动的发起人,对于新文化有着独到且深刻的理解,比我合适多了。”
“哈哈哈.....仲浦兄,不瞒你说,我之前就去过皖之那里了,也聊了聊,皖之见解不俗,特别是《星火》,让我眼前为之一亮啊,但是你可知皖之是如何说的?”孑民先生问道。
“皖之是如何说的?”仲浦先生好奇道。
孑民先生顿了顿,饮了一口茶后,说道:“皖之说,北大文科学长非你程仲浦不可,除了你程仲浦以外,谁要是当文科学长,他就和谁急。”
“哈哈哈......这个汤皖之,真是的,怪不得要和我打赌,原来是想坑我一顿饭。”仲浦先生恍然大悟道。
“皖之是最喜欢和人打赌了,那是出了名的,动不动就裸奔,不过和你打的什么赌?”孑民先生问道。
仲浦先生大笑着,想起汤皖和人打赌那些事,就忍不住,连带着孑民先生都笑起来,咯咯笑个不停。
仲浦先生把自己和汤皖打赌的事情说出,而后又笑道:“你说这个汤皖之,都已经是全国大名人了,有那么多人崇拜他,怎么就尽干这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孑民先生闻言后,也笑道“你们俩的这顿八大居,无论谁赢我都要去蹭蹭饭。但我更希望是皖之赢,他是真性情,敢打赌说明他心里坦荡!”
“我替皖之回答了,热烈欢迎孑民兄前来。”仲浦先生道,而后又接上孑民先生的话:“皖之确实如此,不做作,为人真实。”
........
见今天的第一次拜访无果,孑民先生也不气馁,站起身来,夹着公文包,说道:“仲浦兄的顾虑我已经明白了,我这就回去想对策。”
仲浦先生见孑民先生如此,心中生出一丝不忍,便想送孑民先生出门,哪知却被孑民先生的双手拦着。
只见孑民先生依然微笑着:“仲浦兄,多有打扰,就不用送了,如果有可能,在首都多待几天,给我点时间,一定能想出好办法来。”
“孑民兄,我......”仲浦先生只能看着孑民先生的身影消失在门帘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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