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之所以会提出进宫见德妃娘娘,是因为昨日夏萤在锦阳公主眼皮子底下助自己脱因,并隐晦地羞辱了她一番,她如何受得了这气,回宫必定先向德妃娘娘告状。京城正是多事之秋,以聪慧著称的德妃娘娘即使要替女儿出气,也得等目前的要事平息之后再想办法。
锦阳公主按捺不住性子,今日才再次出宫来找她晦气。德妃娘娘既然能放任她出宫,应该已经料到这个结果,内里可能另有绸缪。
颜清想到了这个皇储未定的天下,安定繁荣不过是表象,实际上暗流涌动,遍布漩涡。
有人千方百计想打破目前权力平衡的局面,有人用万般手段维持,有人作壁上观想黄雀伺蝉。
她黎家只是一门世代镇守边疆的武将而已,蜀道难,朝堂远,应该没有卷入皇储之争,那到底因何罪犯灭门?仅仅是方家想取代黎家这一条,根本不成立!
颜清一边听着锦阳公主和董慧言小声细语,一边留神夏、卫二人的棋局。
她感觉到在罗元桥落座后,夏萤周身散发出的慑人的压迫感有所收敛,是有意为之吗?
“你不是天天在外面吃沙子吗?棋艺怎么没退步?”卫秋翎有些头疼,修长的乌眉蹙起,蕴着桃花的眼眸无奈地瞥向颜清,那卧蚕也特别的迷人,好像随时会随主人一并仙游梦境。
“颜姑娘你来瞅瞅,这有机会反败为胜吗?”
卫秋翎的话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卫公子稍等,我来观棋。”颜清示意小草推自己过去,另外还有一个空位可供她立足。
夏萤嗤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卫秋翎,烤架搭得不错,需要我帮你点火?”
颜清脸色微变,卫秋翎有这么坏吗?这种时候还想法子害她?也可能是夏萤故意吓唬她罢了,说话再谨慎些应该没问题。
卫秋翎“啧啧啧”了几声,亲自斟了杯极品大红袍给罗元桥,“你看看这从战场上回来的鬼,哦,人,口误别在意。罗兄,说什么你也曾经思慕颜姑娘,这回可要帮帮她。”
颜清暗道一声糟糕,已经听到有东西往这边掷来,是一只小杯子,小草眼明手快伸手把它接下。
“卫秋翎,我劝你莫要口无遮拦。”锦阳公主恶狠狠的盯着颜清,话是说给卫秋翎听的。
罗元桥俊容冷凝,袖手旁观。
“你说你跟个泼妇一样,即使我对你有意我也只能深藏心底,毕竟小命重要点,是不是罗兄?”卫秋翎朝罗元桥挤挤眼。
下一瞬,一条鞭子毒蛇似的击向卫秋翎。
“救命!”卫秋翎脸色倏变,连忙躲到赶来护卫的护卫身后,“夏世子,你这就不对了,看到殿下做傻事也不阻拦一下?”
夏萤不以为然地说:“有些人欠教训,殿下可别留手。”
锦阳公主练鞭练了一年,正想拿人练手,卫秋翎一直是个病秧子,今日师出有名——正好!
“好说,我看你哪里逃,给本宫把人拦着,谁也不许帮他。”她立刻提鞭追卫秋翎。
颜清没理他们,兀自审视棋局,还是老样子,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以柔克刚。”她给出了最好的方法。
卫秋翎在躲锦阳公主,模样有些狼狈,“什么?在和我说吗?”
夏萤勾唇,望向颜清,平静的黑眸有一丝邪恶在滋生,“我看卫公子一时三刻腾不出手,不若颜姑娘帮他下完这盘棋?若你能赢,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无礼违法犯罪除外。”
颜清迎视他,心跳莫名加快,他太可怕了,眼神锐利得如同针尖,仿佛随时要将敢与他对视之人贯穿,若非她也是一个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在这场不见硝烟的较量中恐怕早已败下阵来。
可是她与他无法相提并论,他是大齐一方屏障,上安邦下佑民。
颜清清楚认识到眼前的男子是个什么人后,微微一笑,“待我问过卫公子。”
“秦清音你不要太过份!”那头卫秋翎差点给锦阳公主打到手臂,躲进桌底避过一鞭,“颜姑娘,你下吧。”
“是。”在颜清捻起一子时,罗元桥突然说道:“柔虽能克刚,然崇山脚下,水为下流。”
世间至柔为水,可水面对崇山峻岭时,又能有何作为?不过是自高往下而流罢了。
颜清听得明白,但没理会他,一再调整心绪对抗夏萤目光的侵蚀,他此刻隐而不发的气势对她来说过于可怕,好似有百万雄兵虎视眈眈之感。
“罗公子将会见证,若没有水,山不再会是山。”颜清微吸口气,她已经找到破绽了。
若论武力,夏萤弹指间可取她性命,可在棋盘之上,必有她一席之地,古今往来所有神乎其技的棋局皆在她脑海,过目不忘。
以子为水,慢慢渗透对方已经行不通了,因为卫秋翎的棋路虽然略偏阴柔但属于刚中带柔,她无法强行扭转他的格局,但她可以引导疏通。
颜清落一子,夏萤紧随其后。
如此各下了三子。
“殿下,住手吧。”罗元桥望向紧追卫秋翎不放的锦阳公主,冷漠的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绪,“来观棋。”
锦阳公主微喘着气,听到他的声音如听天籁,“哼,暂且放过你。罗郎我来了!”她趁机下台,快步走向罗元桥,侍女立刻安排座位。
罗元桥略为靠近锦阳公主轻道:“颜清真的有与男子博弈的能力,殿下以后和她打交道要小心点,此人不简单。”
锦阳公主讶异的同时又感到高兴,罗郎这是关心她呢,她脸颊飞上两朵红晕,笑道:“我只想知道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她?”
罗元桥透出不耐,克制地说:“微臣以前与颜姑娘只有一面之缘,并无片言只语交流。”
这个蠢女人将来死于非命也是蠢死的。
锦阳公主自是不信,因为她先入为主认为颜清曾经对罗元桥有意,想招他为婿,而这个世上少有男子能抵抗得住颜清的魅惑。不被美色所迷,大概就是夏萤唯一的优点了。
“我早知你说这般说。”锦阳公主冷哼一声。
罗元桥脸色微冷:“公主是想小臣说给她迷得神魂颠倒才心里快活?”
锦阳公主见他不悦的俊容另有一番颜色,煞是好看,心里欢喜极了,放软语调道:“话不是这么说,就是,反正不许你看她,帮她!”
罗元桥点头答应。
颜清“以水之柔渗钢铁之城”的策略,初见成效,高度集中精神,提防小人加害自己使她忘了自己脚上的伤。
夏萤看着棋盘,冷邪而贵气的面孔渐渐收紧。他初见颜清时,当晚即拿到了关于她的所有信息,他的军师在情报里评估,这极有可能是一个因悲观而放弃抵抗命运的弱女子,没有遗传其母苏氏的韧性与坚强,不建议作为布局深宫的棋子。
因为软弱的棋子一无是处。
他原来准备要挟她入宫,上演美人计。
本该放弃的人,他又因刘子问的依依不舍而鬼使神差派手下跟踪她,结果发现此女不简单,每次风起之时,总会给他惊喜,如同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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