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念奴脸上忽明忽暗的复杂,再联想到方才的声音,李绥已是了然于心。
“太皇太后——”
在她的眼神示意中,念奴眸中按下泪意,却是倏地跪下去,就在这一刻,满殿的人似乎都明白了什么,皆是随之跪下去。
脚下的念奴身形颤抖,语中再平静,却也能听到其中抑制不住的哽咽。
“洛阳王,逼宫了——”
看到阖殿的人身形一震,听着窗外愈来愈近的声音,隐约间,李绥似乎已经看到冲天的火光从附了鲛纱的格窗落在墙上。
终究,还是来了。
李绥付之一笑,镇定的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
“说下去。”
念奴闻声,不再多等,只将头深深埋下去,不教李绥看到自己的泪水。
“万骑左营统帅高程携兵突袭羽林营,将李政、李尧、陈贞三位将军斩首示众,策反了羽林军,攻入玄德门,吴兴也引兵攻入白兽门,此刻已会师于凌烟阁,现洛阳王正引兵朝内宫而来。”
听到念奴几乎泣不成声,李绥将身轻侧,转而看向窗外,夜幕方低垂,天际还泛着隐隐的鱼肚白,长庚星此刻正挂在幕布中,散发着隐约的光亮。
“我倒是好奇,檄文中他们是如何讨伐孤的。”
低泣声中,李绥笑了笑,声音显得格外清亮,虽是问,却又是格外淡然。
“太皇太后——”
听到念奴语中的迟疑,李绥微侧首,感受到李绥眸中温和的压力,念奴当即直起背,头默默垂下,努力将哽咽压下去,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念了出来。
“今临朝李氏者,虽出名门,然性非和顺,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加以秽乱宫闱,牝鸡司晨,包藏祸心,残害忠良,弑君矫诏,燕啄皇嗣,窥窃神器。今又欲挟幼帝,临朝改制,神人之所共疾,天地之所不容……”
“好,真是一篇好文章——”
听到李绥不带任何情绪的夸赞,殿内的人皆彷徨不安地低下头,下一刻却见李绥已是霍然朝殿外走去。
“将陛下请来。”
说着话,李绥看向跟上来的元廷道:“拟诏,加封翰林侍中韩元廷为尚书左仆射,兼吏部尚书,赐梁国公。”
轻飘飘的一句话,震惊众人,此刻在场的人皆知,眼前这位不过而立之年的韩侍中,因这一纸诏书,便轻而易举坐上了“宰相”之位。
而此时此刻的李绥早已不在乎世人的目光,因为她知道,今日这一战,不仅是她与洛阳王的对决,更是寒门与世家的对决。
今日这一局,她只能胜不能败,她要用这一胜,彻底瓦解世家门阀把控朝政的局面,为她的子孙留下一个不为人掣肘,可一展抱负的太平盛世!
而这些,靠的便是元廷,还有他身后无数的寒门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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