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银娘传唤大夫时,在李氏的示意下,灵犀颤颤巍巍扶起荣安坐回胡床上,下一刻软帘打开时,银娘已是带着大夫进来行了礼,适才备好一切,在众人的瞩目下,由大夫小心问脉。
过了片刻,眼看大夫神情异样地收回手,李氏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身旁谨慎的崔氏才转头道:“如何?”
大夫闻言起身,恭敬地拱手道:“回太尉夫人,以脉象来看县主并没有生病,只是气血有些虚,需得温补才是。”
听到大夫的话,李氏没有作回应,只摆了摆手,银娘便将人送了出去。
静默中,李氏拉着身旁的李绥坐在身旁,独独看着近前立着的崔氏,不紧不慢道:“前些日子荣安犯错,我未曾重罚,只是让她抄写几本经册静静心,已是宽宥,如今看来荣安不仅对这轻罚不满意,还佯装称病,莫不是想以此作出为我这个严母逼迫的样子,让我们内府为外人称道才好,这些究竟是荣安所为,还是旁人所教?”
崔氏闻言当即神情一变,连忙跪下道:“夫人见谅,荣安这孩子虽骄纵了些,但心思单纯,怎敢作这般事情,许是方才的大夫诊错了——”
李氏听到此话眉头微挑,语中渐冷道:“既然二夫人信不过府里的大夫,银娘你再去请太医来瞧瞧。”
“夫人,这——”
察觉到崔氏语中一滞,李氏适才雍容地将身朝软枕靠了靠,肃穆出声道:“方才还未入屋,荣安便已与灵犀透露自己称病许久,太尉却迟迟未像从前那般来探望。难道你以为我这些日子过分清闲,会寻个大夫来故意挑小辈的毛病?”
“妾身不敢,请夫人恕罪——”
看着恭敬请罪的崔氏,李氏静默片刻,神色渐渐缓和,唯独语气有些许疲惫。
“荣安虽非我亲生的孩子,但这些年来,她在府里的所穿所用,何时不是比着皇后殿下出阁前来的,我待她如何,想必你是再清楚不过的,如今你说是也不是?”
骤然听到李氏语气如此柔软,崔氏心下不由一紧,连忙顺从颔首道:“夫人待府内一众郎君娘子之好,便是妾等也不及,此次是荣安糊涂了,还请夫人看在她年纪尚小,能——”
话还未说完,李氏已是示意银娘扶起了崔氏,崔氏手臂一僵,随即谢过跟着小心站起来。
“坐罢。”
察觉李氏语气平缓,崔氏心下却反如擂鼓,不得不坐了下来。
“荣安如今十五也不小了,从前皇后殿下这个时候已是嫁入王府,统领王府上下百余口人,得成祖和文献皇后还有皇室宗亲的交口称赞了。”
见李氏不咸不淡地将自己的话驳了回来,崔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只得再次起身请罪道:“是妾身管教无方。”
跪在那儿的荣安县主见自己的生母作为世家大族出身,此刻在李氏面前也不得不卑躬屈膝,当即心下不甘,将双手紧紧攥入散开的裙尾中。
“这些年来你抚养一双儿女也是不易,无需如此自责,只是眼看荣安婚事已定,嫁入旁人家便不似自己家,若再如此不沉稳,吃亏的既是荣安,也难免影响一府的声誉,所以我也想过了——”
说到这儿,李氏再次抚慰崔氏的手,示意她坐回去,循序渐进道:“自今日起,便让我院子里的常姑姑每日为荣安教授礼仪,常姑姑是往日里宫里出来的掌事尚仪,皇后殿下入宫前便是在她那儿学的宫里规矩,如此也不埋没荣安这尊贵的县主身份,如何?”
听到李氏的话,荣安瞳孔一震,便是崔氏也是脸色大变,那常姑姑受李氏恩情,向的是李氏那边,又最是注重尊卑嫡庶,她的严苛厉害是出了名的,从前杨皇后虽由她教授宫规礼仪,但有李氏这样的嫡母,她自然是柔声柔语的倾囊相授。
如今听着好似是她们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可若荣安落入她的手中,在李氏的授意下,便是刻意为难,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又怎能指望她真心教授什么。
想到此崔氏心下越发胆战心惊,正在她急着思索对策时,却突然觉得自己按在榻沿儿边的手忽然湿漉漉的,似乎有些微痒,不经意间她一低头看去,便顿觉毛骨悚然,一瞬间好似骨头都酥了,背脊立时浸出冷汗,下一刻便毫不顾忌仪态地跳起来,几乎是惊恐而慌张地死命抖动着自己的手。
看着崔氏突然脚下一滑,转身间便癫狂地躺在地上不停拍打哭喊,那花容失色,面目扭曲的模样把在场的人皆惊得三魂失了七魄,只以为是中了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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