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翌?”
听到李绥的话,陈氏的声音禁不住拔高了几分,再看眼前笑意嫣然,没有半分说笑的女儿,竟是有些哑然,仿佛许久未反应过来。
“你在长安,他远在西域,你们何曾有过交集?”
听到陈氏的疑问,李绥知晓母亲并不相信自己的答案,因而笑着执壶替陈氏添了一口热茶,随即耐心解释道:“阿娘您忘了,先前武威将军郑氏谋反,便是御陵王赵翌赶来长安,解救的危局。”
陈氏闻言似是也在思索,然而下一刻又想起什么般皱了皱眉,李绥知晓她顾念到了什么,便佯装不知,继续缓缓道:“那夜若非他,今日阿蛮能否站在阿娘的面前尚未可知,若算来,他于我,于李氏尚有救命之恩——”
听到李绥的话,陈氏不置可否的沉默了片刻,下一刻便认真看向眼前的娇女道:“姻缘讲求的是门当户对,阿蛮,你出身百年世家,流着我皇室的血脉,以你的品貌出身,大周上下再如何好的男儿,也是配得的,可赵翌出身寒微,起于行伍,如今即便身居高位,于世家贵胄眼中,也改变不了微末发迹之实,阿娘的话,你可明白——”
静默中,李绥从陈氏的瞳孔中看到了太多复杂的意味,就在她将要开口之时,陈氏却是忽然眸中一沉,随即定定看着她,语意深沉道:“阿蛮,你告诉我,选择赵翌,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你阿耶,你姑母的想法?”
见陈氏如此问,李绥深知是彭城长公主方才的那番话起了作用,因而目光毫不躲避,只温暖的用手包裹住陈氏的手,语气平和而认真,没有丝毫犹豫道:“女儿的脾性阿娘是知晓的,我认准的事便如磐石,由不得旁人轻易改变,我若不愿意的事,更是谁也改变不得,更何况阿娘该知道阿耶对我向来宠溺,他又岂会以此逼迫我?”
听到李绥提到了李章,陈氏眸中光影变化,却听到面前少女已是再认真不过的道:“阿蛮,的确倾慕于御陵王,这件事如今只阿娘知晓,莫说姑母,便是阿耶尚且不知。”
说到这里,李绥已是缓缓侧身躺入陈氏怀中,将自己的脸颊柔柔贴在陈氏的手心里,难得露出小女儿的样子,轻轻握住陈氏的左手,感受到彼此温热的温度道:“阿娘,我知道您的顾虑,我也希望您能相信我,相信我的选择。”
听到怀中人的轻语,陈氏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看着怀中少女的侧脸,不由探出手去将李绥耳畔的发丝拢了拢,随即轻轻摩挲少女面颊道:“若非阿宪这孩子已许了婚事,从前我倒也觉得他与你甚是般配——”
听到陈氏提到了陈之砚,李绥不由失笑,随即侧首仰望着怀抱自己的陈氏道:“阿娘可莫要乱点鸳鸯谱了,我与渤海郡王之前的交集您也是知道的,若非命运弄人——”
想到陈之砚与宝缨一事,李绥眸中一黯,没有再说下去。
陈氏知晓李绥沉默的缘由,也不多问,只还是忍不住道:“那你告诉阿娘,你与赵翌如何相识的,又是如何倾慕于他的?”
见陈氏问到此,李绥也不多掩藏,只将自己与赵翌的数面之缘与她说了个清清楚楚。
“男女婚姻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少女儿直到大婚之夜才得知与自己相伴一辈子的人是谁——”
对上陈氏眸中的沉默,李绥尝试着一点一点消弭其中的犹疑和顾虑道:“女儿相比于她们已是幸运,至少我遇到了那个想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阿娘应是知道的,情爱二字原就是玄妙之言,无缘之人日日共处会是亲朋挚友,有缘之人或许只遥遥一面,也能触人心神。”
说到这里,李绥静静看着陈氏,唇畔浮起恬静而美好的弧度道:“二郎于我,是前者,赵翌于我,却是后者。”
听到少女的话,陈氏不由微微失神,仿佛掉入了回忆之中。
是了,从前的她又何尝不是这般——
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儿,陈氏只觉得仿佛看到了另一张脸。
她知道,那是自己,是曾经只一面便禁不住爱上李章,掉入那双温润眼眸中的自己。
只因自己体会到了情爱之苦,她总望她的阿蛮能避开,可如今看着这一双再澄澈不过的眸子,她却觉得自己大错了。
儿女自有儿女之缘,她又岂能因噎废食,百般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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