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五岁的时候就学会了种菜,跟山下的李奶奶学会的,李奶奶看他可怜,总是跟着颜如玉那厮吃些‘垃圾’,像什么从破坛子里挖出来的不知道哪年的酸黄瓜,酸豆角,还有从山下村里讨来的各种腌菜,就着熬的稀得都不能称之为粥的白粥每天喝,除了偶尔去山下吃些村民家给的饭菜或者颜如玉那厮偶尔从街上顺来两个包子馒头之类的东西之外,栖迟几乎喝了近五年的白粥,导致他现在看到白粥就想吐,因为营养不良,他那个时候又黄又瘦,感觉走几步就要倒了,善良的李奶奶看着这么点瓜娃娃可怜,本来想把栖迟接过去自己养,反正栖迟也是颜如玉捡来的,而李奶奶又跟李大爷两个孤寡老人孤孤单单的,身边没有个小辈,因此看到栖迟特别喜欢。
可是颜如玉那厮说栖迟是他收的弟子,说什么也不愿意给李奶奶养。
李奶奶只好教着栖迟做菜煮饭,还使唤着颜如玉在院子里开了一片园地出来,因此颜如玉整天嚷嚷着“老婆子真烦,不管你家老爷子做什么来管我?!妇人真烦,烦死了,我这双手是用来锄地的吗?真是的,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妇!”。
不过这些话也只在李奶奶背后说过,当着面也只是黑着脸默默的去锄地,因为李奶奶会给他和栖迟煮饭吃。
李奶奶教着栖迟种菜,在院子的一角造出了一个四季分明的仙境,春天青椒,韭菜,芹菜,莴苣,春笋,菠菜,夏天青色的丝瓜挂在碧绿的藤上,还有黄瓜,冬瓜,南瓜,空心菜,茄子,秋天豆角,秋葵,芸豆,地瓜,山药,冬天白菜,白萝卜……一片片碧绿鲜活的生命,造就了栖迟童年记忆里最美丽最绚烂的梦境,对栖迟来说那片天地意味着他的家,有他所有最美好的回忆,有给予他温暖的李奶奶跟他说话的欢声笑语,有各种跟他一起玩的小虫子,有他爱吃的蔬菜,有春天和煦的风,夏天开着黄瓜花的凉棚,透过凉棚看到的又大又圆的月亮,月光洒满园地,披了一层银色的纱衣,叶片上的露珠也闪着银色的光,像一颗颗珍珠,有黄昏的夕阳,镀着金的流光溢彩的云霞,有秋天跑来跑去储存食物的小松鼠,有悲凉却舒服的秋风,有冬天的暖阳和覆盖在白菜上的皑皑白雪,盖过雪后的白菜又甜又鲜,最好吃了。
栖迟从小就很聪明,无论是跟着颜如玉学武还是跟着李奶奶学种菜煮饭,他都学的很快,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是他学会了以后就成了给颜如玉做菜煮饭的酒楼厨子兼小二,伺候他吃吃喝喝,老疯子还整日里喝的烂醉如泥,栖迟每每就会拿着大勺指着他骂“喝喝喝!老不死的,你还能活几年呐?我可不想给你送终!”。
栖迟第一次骂他的时候九岁,这时候的他已经不再是前几年营养不良又瘦又黄的小不点了,他学了颜如玉许多武艺,会射箭捕雁捉鸟,常常一发三中,还能在山上射兔逐鹿,还会下水摸鱼捉鳖,所以从来不愁没有肉吃,轻功也练的极好,这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逃避颜如玉的追打,他现在个子窜高了,眉眼也渐渐显开,自有一股英气逼人的气势。
颜如玉这时便倚在门边靠着,一边看他一边喝酒一边骂“水生,你这没良心的狗崽子,师傅含辛茹苦的将你养大,你现在长大了就咒我死啊?!”。
栖迟眉头紧皱走过去提起他的衣领往外一扔,吼道“都说了不要叫我水生!我叫栖迟!”。
水生是颜如玉给栖迟取的名字,因为他是在湖边捡到栖迟的,因此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栖迟小时候不懂什么,大了以后才开始嫌弃这个名字,然后就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取自《张猛龙碑》上的“栖迟下庭,素心若雪”,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看着顺眼,又好记,总之比水生好就行了。
颜如玉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仿佛栖迟扔出去的是一片棉絮似的,他歪歪倒倒的走到院中的藤椅边摸索着往后一躺,继续喝酒,口中断断续续的吟唱道“嗟见世间人,个个爱吃肉。碗碟不曾干,长时道不足。
昨日设个斋,今朝宰六畜。都缘业使牵,非干情所欲。
一度造天堂,百度造地狱。阎罗使来追,合家尽啼哭……”。
栖迟往往翻个白眼“呸”几声然后再转身回去继续做自己的菜,他只想再过两年早点离开颜如玉这个老疯子然后出去闯荡江湖,偶尔逢年过节回来看看李奶奶和李大爷,至于这个老疯子,反正他也饿不死,也没人打得过他,他才懒得管他呢。
后来在栖迟十三岁的时候李奶奶不幸离世,栖迟大哭了一场,又病了一场,跟李大爷一起将李奶奶安葬后就辞别李大爷,在门口给颜如玉磕了个头,他看了看院中菜园的方向,临走时还给它们浇了水,他这一走这园子肯定是要荒废了,罢了罢了,他们的缘分已到此。
栖迟忍着泪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走的时候是秋天,秋风一吹,只剩悲凉,不再舒服,山间枯黄的树叶被风吹的“簌簌”的响,好像有谁在跟他作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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