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望着激荡不已的滔滔大江,感慨道:
“师尊早些年就跟我讲过这话,当时体会不深,觉得前半句很对,帝王之家,勾心斗角,明枪暗箭,多遭罪啊。”
“但后半句有什么道理?我跟几位兄弟争来争去,为的不就是一个太子之位么?坐上去了,应该高枕无忧才是。”
“近几年渐渐明白了,太子有多难当。若势大难治,父皇就该提防我了,生怕我等不及要谋权篡位。若与世不争吧,依父皇的性子,估计又会嫌弃我难当大任,想废掉重立。”
“难怪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连自己儿子都不能信,更何况其他。”
况长生摇头道:
“别抱怨,这是太宗传下来的报应。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太宗弑父杀兄才坐上龙椅,像一根扎进心里的刺,再也拔不出来。”
“别说杨陵怕,你以后也会如此。人皆养子望聪明,可盛朝的历代皇帝就怕儿子太出众,再闹一回奉天殿之变。”
杨昭叹气道:
“假如父皇知道三省六部,一半要员握在我手里,怕是睡觉都不会安稳。没办法啊,孝顺儿子不好当,只能大逆不道了。”
一座王朝的气运。
大半系于皇族之身。
天子驾崩,手足死绝……气数自然就会衰弱。
要不然,怎么说开枝散叶,积攒家底。
一棵参天大树叶子落尽,枝干断裂,便再难茁壮生长。
皇族之于王朝,也是这个道理。
况长生对待杨昭,比杨熹多了几分随意,笑骂道:
“少装模作样,你有个屁的孝心,心里巴不得老爹早点死,然后继承家业,肆意挥霍!”
杨昭没有反驳,只是嘿嘿一笑:
“师尊,我可是满心想着给你养老送终。”
况长生摆手道:
“也没几年好活,送什么终。老夫这辈子就想做成两件事。”
“一是胜一次羽清玄,破了她的不败格局!”
“二是以乌北一域,大盛天下的气数、气运,为你后天凝聚命相,彻底压住江湖,称圣天下!”
杨昭苦着脸说道:
“师尊,其实我当上皇帝已经够满足了,未必要跟太宗比肩,甚至做一统乌北、天南,两域之地的圣天子。”
况长生面无表情,抬头看天,轻声道:
“老夫和羽清玄唯有一点类似,我们都信命,但不认命。”
“师姐最推崇二十八代圣君,认为其在五重天上,再辟出一座关,实乃绝世之姿。”
“老夫却佩服八百年前一力挽天倾的麒麟才子,世道崩塌,独身救之。”
“圣君武功再强绝,天赋再惊艳,千年之后,多少人记得?可麒麟之才,至今思之不忘!天机阁,甚至还为其单独开一副册,拟为‘麒麟榜’,录尽奇门英杰!”
“杨昭啊,老夫要是为你聚成了‘山河潜龙’的后天命相,也算不枉此生,身后留名了。”
神色轻松的杨昭收敛笑意,正声道:
“必不辜负师尊所望。”
宽阔大江,风急浪高,师徒二人默默无言。
忽地,鱼竿微动。
况长生握住,抬手一拉。
一尾金黄肥硕的大鲤鱼被飞上岸来,跌进鱼篓。
……
……
天命宫,独秀峰。
立于高处的羽清玄睁开双眸,似有所感道:
“下山之行会有变数?由变再生劫?”
一袭书生长衫猎猎作响,视凛冽罡风如无物。
思忖片刻,羽清玄英气的眉毛往上一挑。
那又何妨?
无非应劫罢了!
她这一生,只许进,不许退,只能胜,不能败。
这是当初踏破七重天,命相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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