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穆鲁哈冲着走远的治安官吐了口唾沫,想说什么,却又终究闭口不言。他与哈什拉修两人抓紧一具肥胖尸体的四肢,将他甩上车,维鲁鲁斯转身拾起马车上的蜡盘和钢笔,继续撰写那长长的亡者名单。
瑞驰人和他们差不多,偶尔,他们会怒目相视,但却再没发生过冲突。
这样的场景如今在马卡斯城内随处可见。因为某个原因,双方都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但可以预见的是,这种情况必然无法长久,帝国与瑞驰人随时可能因为某件小事再度爆发流血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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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满尸体的马车碾过被鲜血浸泡到发黑的石板路,发出不堪重负的咔滋咔滋声,带走了双方仇恨的目光。
死者已矣,活下来的人还要生活。他们重新打扫了一遍城中的主干道,但天空依旧灰沉,延绵不断的雪花很快就把石板铺就的街道覆上了一层浅浅的雪。这致使老瘦的马匹吃力地打着呼哧,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奥穆鲁哈甚至担心它会在尸体运完前就彻底倒地不起,届时拉车的便轮到他了。
迫不得已,奥穆鲁哈只能一边引导着这匹老得几乎能当他爸爸的瘦马艰难地向前走,一边不时还要下车帮着一起推。
至于哈什拉修,他更是全程跟在马车后面,吃力地推着。
天际那仿佛永不停歇的皑皑白雪不一会便铺满了马车的轮廓,将才从雪堆与废墟中扒出来的尸体重新覆上一层裹尸布。
哈什拉修突然开口,“听说了吗?”
“什么?”
“人们都在说——”
奥穆鲁哈不高兴地回头,“如果你想说故事那就赶快,否则就加把劲,这些尸体重得跟石头一样,我可不想天黑后还待在死人堆里。”
两个小伙伴习惯性的把奥凯的神殿(也就是亡者之厅)叫做死人堆,因为大部分的诺德人死后都把尸体交由奥凯的祭司处理,这致使每座城市的墓地都摆放满了干瘪的尸体。
哈什拉修也想到了亡者之厅里的那无数具或干瘪或腐烂发臭的尸体,瞬间他打了个寒颤,“坊间在流传,有人能令死者复活!我的意思,不是那些召唤骷髅的把戏,而是真正的令一个人复活。”
奥穆鲁哈撇了撇嘴,“维鲁鲁斯听到你这话会更高兴。他会滔滔不绝的向你讲述奥凯如何如何,让你又如何如何——”
“你不相信?”
奥穆鲁哈本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差了,一股怒火直冲心头,他明白同伴跟他说这话的意思,但——“没人能让死人复活!首席先知不能,老费尔不能,什么妖魔鬼怪也不行……”他冲同伴怒吼道。
哈什拉修明显被吓了一跳,他不知所措的站立在原地。
他这呆傻的模样令奥穆鲁哈更生气了,他刻薄地说道:“啊哈,醉汉与乞丐的胡言乱语居然让你当真了?死者复活,龙裔回归,帝国崩塌,精灵卷土重来,听听,哈什,听听,你认为哪个更值得一瓶蜂蜜酒?啊哈,如果你愿意,我甚至能说上一整天,而且保证花样不重复!”
老马失去车夫的指引后,也喘着粗气的停下来。
望着不远那宏伟的要塞,又看看怒气冲冲的同伴,哈什拉修愣了愣,然后才用平静得令奥穆鲁哈难受无比的语气道:“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奥托,你不愿意尝试一下吗?”
尝试什么?小伙伴没说,但奥穆鲁哈却仿佛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奥穆鲁哈沉默了。他的沉默不是他不愿相信,而是他彷徨。
彷徨这个流言万一真只是流言呢?
奥穆鲁哈脑海里回忆起那两张熟悉的脸颊,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他们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正如同昨日不可重来!”
哈什拉修沉默以对。两人任由悲伤吞噬了他们,在沉默中缅怀。
“打扰了。”一个声音突然地出现,打断了小伙伴们的交谈,惊得两人几乎魂飞魄散。
“什……什么人?”刚还大谈阔论的两人两股战战,几欲晕倒——舒尔在上,奥凯在下,两人向所有已知的圣灵祈祷,要知道马车里可是堆放着死状各异的尸体。奥穆鲁哈甚至眼花的看到,车上那具肥胖的尸体正咧着嘴,冲他笑。
“抱歉。”
一个人影从街道拐角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仿佛他一直在那。但奥穆鲁哈可以发誓,刚他可是瞄了一眼,那里根本没人。“我无意惊吓你们,我只是——”
“站住!”
虽然风雪随着夜晚的退去黎明的到来而减弱许多,但依旧足以遮蔽远处的群山。大地白茫茫一片,就连褴褛国王星夜进入马卡斯踩踏出来的泥泞脚印都已被雪白的雪花覆盖,大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故而,当眼前这个身形高挑,穿着厚厚的长袍与兜帽,将脸隐藏在阴影之下的神秘人突兀地出现,顿时让两人惊骇得以为自己遇上了鬼。
“你是人还是鬼魂——”
来人隐匿在厚厚的兜帽下的脸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停留在距离两人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然后呼出一口热气。热气遇到天际刺骨的寒风,顿时化作一团雾气,消散于风雪之中,“据我所知,鬼魂可不会呼吸……”
这也确实令两人放心不少,但更壮硕的奥穆鲁哈还是保持一个警戒的态势,仿佛这样他便可以随时暴起,伤害——或者逃跑——来人。“好吧,我承认你确实吓我一跳。”他说,“战争让所有人紧张,你不该突然跳出来,这很危险!”
突然,年轻人眼睛一亮,“你是法师?”
夸兰尼尔笑了。啊,是的,神秘出现于此的正是一直追踪图尔卡行迹的阿塔尤姆岛法师。这位法师礼貌性的鞠了一躬,然后直起腰——这时奥穆鲁哈他们才发现,眼前的法师身量极高,比大部分的诺德人都高上半个头,这在高精灵一族来说也算比较少见的。“我想这并不难猜。”夸兰尼尔答道。
看着眼前男子那一身明显无比的法师长袍与兜帽,两个小伙伴们缓缓的点了点头。
“是这样。”似乎觉得这样站在大街上聊天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夸兰尼尔在短暂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后,又急速地解释道:“我刚听到你们说,关于有人可以复活死者——”
奥穆鲁哈与哈什拉修立即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先生,我想您肯定是听错了……”哈什拉修甚至考虑是不是要大声呼救。他希望那些该死的治安官真如他们自己所说,随时关注着城里一切‘不安’因素。
他们果然不该接受这份工作,两个小伙伴面面相窥,他们又不是维鲁鲁斯那样的奥凯祭司,和死者打交道可不是什么好差事!瞧瞧,他们都惹上什么麻烦!
似乎觉察到两人的抗拒,夸兰尼尔再次改变了态度,“也许这并不是一个谈论的好地方,”他体贴地说道:“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在放工后,来老马厩的草食槽酒馆,我会一直在那等你们——”
“先别拒绝我,”法师竖起一根手指,蜡黄的瘦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一个交谈,我只是想要一个交谈,而报酬永远不会让你们失望。”
奥穆鲁哈与哈什拉修呆呆地望着法师的那根手指,缓缓的点了点头,仿佛中邪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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