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娄夫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经历,在明暗不定的灯火映照下,一张美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
高洋还是第一次听到母亲讲起这段恶梦般的过去,吃惊的抬头看着母亲,见娄夫人神情哀伤呆滞,便撒娇似的将头往母亲怀里挤了挤,伸出小手轻轻拂摸着母亲腰后的几缕垂发,昂头低低轻唤了声:“娘——”。
娄夫人回过神来,轻拂了一下高洋的小脑袋,深吸了口气,接着说:“在那些日子里,我与你爹几乎是以血为奶,才保得你兄长存活。当年你爹就是因不忍见族人这般血肉相食,才与你几位叔伯聚集灾民举起了义旗,刀山血海里走过多少次,才终于有了搏弈天下的资本。
“这十五年来,为了能让你们活着,我们经历了多少次生死危局,承受了多少的尔虞我诈,你可知?
“你父从流民到丞相,十余年,可说是步步血泪。斩尔朱、诛葛荣、平六镇、扫中原,直到前年亲手将元修扶上皇位。可结果呢?便是你父与你兄长,十年经营,也终究未能改变这天地!
“乐儿啊,南山先生只是一介文士,不谙朝局,书生意气情有可原,娘不会怪他;而你,生于高门,将来注定要出将入相,则不可学那些书生士子,扶柳悲秋,而应胸有天下。
“执政者当如国手,执天下如棋局,稍有不甚便会陷万民于水火,遇危局当更加冷静沉着才是,眼光也须比寻常人看得更宽阔些。
“娘现在让你多读圣贤,实是希望你能从中找到大智慧,将来好辅佐你父兄,还天下一个安宁。
“方才你兄长已于晋阳军前遣使来报,十日前,已调殷州军南下,不日便可抵渤海郡,以助灾民往京城洛阳求活。那里地处中原腹心,粮米丰足,又是陛下治地,定会给他们活路的。”
待娄夫人说完,片刻后,高洋方才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珠,认真的看着母亲,郑重答道:“娘,孩儿知道了,今天确是孩儿孟浪了。”
娄夫人闻言宽慰的垂头微笑,看着怀中的二子勉励道:“知道就好!你的聪慧,远超你兄,娘也是今日才发现,你已经长大了,该是给你正式请位入幕师父,以授策略之道的时候了。娘回头便与你父亲商议此事。”
“娘是在生南山先生的气吗?”高洋闻言急道。
“你觉得娘是那样不讲理的人么?”娄夫人拉起高洋的小手,走到椅边坐下,看着屋外的风雪,对高洋说:“慕容风不算是你父亲的幕府上宾,他虽是北江士子魁首,却终是远离朝堂,对军国诸事知之不详,所以只能担任你的蒙学师父。以你爹爹的意思,为政治军之法,还需另请贤明相授。”
“对了,乐哥儿,娘来寻你,是另有一桩事要问你”,娄夫人似方才想起什么,抓紧高洋的小手,面带急色的问道:“娘听说你下午去了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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