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酆的脸上浮现起了一抹尴尬,顿了顿才道:“方才王妃曾言,突厥人恭顺,可那是对大魏而言。在草原上,他们却是一头难以驾驭的恶狼!”
月酆低下头,缓缓拿起桌上的一杯茶,饮了一口,叹道:“这数十年来,他们趁我柔然内乱不止,无暇西顾之机,在西域不断吞并弱小部族,四处烧杀劫掠、俘虏人口,并利用宗教予以教化,其族群竟迅速壮大。待我父汗重返草原,执掌汗国时才发现,这个当初居于山洞,丁不足万的小部落,如今竟已在西域拥有了一支人数多达万人的骑兵师。
“现在的这些突厥人,笃信西域拜火教,野蛮嗜杀,且不容其他任何信仰,凡不入其教者,皆一律屠之;这些煅奴,既不擅游牧,也不懂耕种,随着族群的扩大,掠夺成了他们生息的唯一方式,短短十余年,他们已如蝗虫一般屠戮了西域二十余个部落。我父汗意识到,如果不趁现在将这个以狼为神的野蛮部族扼杀掉,将来必会成为我柔然与大魏的心腹之患!”
月酆如深潭一般的双眸,紧紧盯着高洋的眼睛,郑重道:“子进,说句不恰当的比喻,今日之突厥,便如二百年前之鲜卑;今日之大魏,亦如当年晋末之诸国!若此时不将其灭掉,不出数十年,这中原的江山八成便会成了狼族的天下。”
“这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高洋抽了抽鼻头,对月酆的这番说辞有些不以为然,他平静的回望着月酆道:“即便如你所言,突厥人勇猛嗜杀,可毕竟兵寡丁稀。我实在是想不通,以柔然兵锋之烈,灭一西域小族为何还需要千里请援?”
听他此问,月酆却是半晌无语,只是闷头品茶。高洋也不着急,一边看着月酆,一边撕咬下一小块牛肉,在嘴里慢慢咀嚼着。
正当他开始觉得口中这块风干的牛肉,香味渐醇之际,却见月酆放下了手中的银杯,露出一丝苦笑道:“也罢,我便和子进说实话吧。”
高洋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便听月酆道:“这突厥人的战力,实在远超想象,且诡滑多诈,极擅游斗,厮杀缠斗之际,战术如狼,不敌则走,还以利箭,敌疲而攻,往往是不死不休。此前无数次的小磨擦证明,一个突厥武士马战之际,可敌两到三名柔然勇士,若是十个突厥人为一伍,那就得出动百人,才有把握将之尽数歼灭。”
“另外”,月酆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道:“我父汗目前正在效法魏制,改革汗国内的官制,这引起了国内一些贵人们的不满。东方诸部头人蠢蠢欲动,朝中局势微妙,加上突厥又一直未曾明露反意,所以父汗也难以说服汗国各部举力伐之,能调动的,也只有我部曲之下的一个万人队和拱卫哈尔合林王庭的部分精锐。”
“不瞒子进,这便是我父汗目前能拿得出来的全部战力,但若将父汗帐下的几万大军尽数调离,父汗则担心国内会生突变,这才暗遣我出使魏国游说利害”,说到这里,月酆的眼神又变得热切起来。
他探身对高洋道:“只要大魏遣万余精锐,再携吐谷浑骑兵,以泰山压顶之势,自高原西出而击之,我父汗同时遣我本族勇士自东掩杀,以数倍大军围之,定能一战而灭突厥!永绝后患!”
月酆看着高洋的眼睛,急切而诚恳的道:“子进,请一定要相信我,并帮助我说服王妃,请她将其中利害告予大丞相,无论如何不能让狼族再继续壮大,否则遗祸无穷啊!”
高洋此时已是听得连肉干都忘了嚼了,他从小只知道北方的柔然人,是大魏的百年宿敌。印象中,柔然人应该是强大的,柔然的勇士也应该是大漠草原上唯一纵横无敌的彪悍存在,否则怎么有能力屡次入侵大魏这样强大的国家。
可如今听月酆这么一说,似乎在那关山远隔的辽阔草原边境上,竟还隐藏着一个比柔然更可怕的敌人。他们懂得隐藏,爪牙却更加犀利;他们鲜为人知,却令柔然汗王闻之色变。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种族?高洋无法去想象,他只知道,自己应该将月酆今天的这番话,告诉母亲。
想到这里,高洋便起身道:“外面天已黑了,你先歇着,我该去给母亲请安了!按规矩,明天应该有一场接风宴,你也准备准备,咱们明日再叙。”
“善!”月酆起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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