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画笔一点点在纸张上渲染着,从未像此刻一般潇洒自在。
她痴痴望着他,安静地绘制着他心中的万里山河,泼墨恣意,眼波澄澈。
“若能一直如此该有多好,盼寒来暑往,同你共剪西窗。”她心里默念着。
可属于他们的,只有这些细碎的时光,还是依仗着圣宠和君恩。
“子末,你这江山图要多早晚能画完?”溪音一边拿着笔随便在纸上画着小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讲着话。
“大概半年以内吧,我要层层铺色,才渲染的自然。”
“这样吧,只是作画太单调了,我每日为你抚琴,如何?你教我作画,我为你抚琴,我们不是师徒,依旧是挚友。“
子末内心泛起涟漪,溪音的琴声,他第一次听就沦陷其中,如今竟然肯为他单独抚琴,已经别无所求了。
“幽若,你去取我的琴来。要那把我带进宫的伏羲琴。”
琴师一把琴行天下,纵然是进了宫,自己的琴也是要一直携带着。
她的手抚上琴弦,一连串的泛音空灵动人,弦上变化多端,婉转多情,女子情怀尽显。
他看着溪音坐着弹琴的模样,深觉这样的女子即便是被困守一方,亦可从琴声中得到自由,她的琴音浩荡,不是一道宫墙可以阻挡。
“阿音,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有一天离开这里,你最想去哪里?”
她双手轻轻搭在琴弦上,止住了跳跃的琴音,望着远方长长叹了一口气,“若是当真有这一天,我想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界,不问世事,做个闲散人士,隔三岔五易容成一老妇,在街头卖艺,赚几个银两。
她自知容色害人不浅,原来心愿竟如此。子末看着她,有时像个孩子,有时又成熟地像看破世事的老人。
他拿出昔日她送给他的那一方绢帕,“当日阿音的帕子,我们提字,一人一半可好。”
纵然溪音初识男女之情,亦是明白这是何意,在这里深情互许可是最要不得的,可是她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神,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写什么好呢?”她问道。
“就记录下此情此景,可好?”他一边研磨一边畅想着。
“那就写……岁岁清欢,山河入故。”她的眼睛比冬日的炭火还炙热,或许是因为那一丝不可得的奢望。
“一曲清音,半幅画卷,岁岁清欢,山河入故。”他写下十六个小字,他的是上半句,她的是后半句。
他心想着,倒像是定情,虽然是自欺欺人,也聊胜于无。
她心念着,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你一起。只因是你。
在这枯寂的牢笼中,此一念动,便是纲常难容。
“我们出去走走吧,外面的红梅开的正好,好不好?”溪音撒娇地来回扯着着子末的衣角。
“都依你。”一边说一边将大氅给她披上,带好帽子,递上手炉。
两只小人一前一后在雪地里踩着深深浅浅的脚印,红梅枝头傲雪绽放,星星点点。
忽然见前面有个小孩儿穿着红衣裳,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溪音走过去靠近了低头瞧了瞧,是个圆圆脸的小女孩,眼睛亮亮的,鼻子小小的翘翘的,冻得通红。
“你是谁家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溪音问道。
那女孩起身,打量着面前的姐姐,如九天玄女落凡尘一般,肌肤胜雪,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泣露般的杏眼,即便是在大氅之下也能隐约见得其身段曼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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