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子冷冷扫她一眼,道,“劣徒!“板着脸向院内走去。
少女也不怕他,说,“师父,我本就是最不开窍的人,若不是师父点化,如今可不正还是一块顽石。”
她这话实在说得过于憨惫,玄元子再也撑不住一张冷脸,压着声音道,“王璞之,你给我去院内站着。为师要问你的话!”
那小仙童牵着璞之的手恋恋不舍。王璞之冲小仙童一摆手,道,“朱衣,你先回去吧,师姐明日再去教你练功。”
玄元子终于忍无可忍,喝道:”你还教人练功?你不将我这瀛洲岛上全数带去行那无法无天之事,为师倒要谢你!过来!”
王璞之心道,糟糕,看师父这样子,只怕自己日前闯的祸事,已是被他知道了,不然今日也不会句句话有所指。
她平日里仗着师父溺爱,参道也马马虎虎,对师父也不大畏惧。斗明元君闭关,把座下的小弟子朱衣托在玄元子处寄养,结果这好好的小仙童也被璞之带歪了点,整日里跟着她懒懒散散。
但她实际上是个看似万事不挂心,实则通透的性子,师父真生气与假生气,三界上下就没有比她看得更明白的。因而她此时就知道师父是动了真怒。于是把嬉笑的神色收得干干净净,进了院内,站在玄元跟前恭恭敬敬地等他训话。
她心里头有些虚,正在思考要不要干脆跪下。师父心疼自己花下去千年精力才塑成的人身,一向不允许她损耗身体。所以她每次下跪,师父都会怒喝“罢了罢了!”但这次惹的事又确实有些大,只怕不跪不行。现在抓住时机诚恳地跪下去,事情或许还能有些转机。
院子里,玄元府中首领的随侍仙子素问与她心有灵犀,见她想要跪下,就偷偷向璞之递着眼色,小声道,“小洞主,小洞主,跪这边!这边的砖我方才使人扫洒干净了,铺了你惯常爱用的云罗,又洒了香露。你跪下去时,小腿先着地,这样膝盖不疼些。”
璞之一边感动道,“素问姐姐,你最疼我!”,一边便扑通一声跪在了那块玉砖之上。
玄元子本来就背着手冷眼瞪着璞之,这下更被气得脑仁隐隐作痛。他克制着不去看素问对着璞之心疼到紧缩的眉毛,将心头一口翻腾的真气略顺了顺,才压着气问说,“为师今日去蓬莱仙会议事,议的何事,你可知道?”
璞之心道,糟糕,果然是那事,此时再撒谎,只怕师父要打断我的腿。于是她虽然心里头七上八下,仍然老老实实回话说,“徒儿只怕大致能猜到三四分…或者七八分也是有的吧。”
玄元气到冷笑,问她,”你今日倒是出奇的老实,且还添了这能掐会算的本事。你倒说来,如何猜到的这七八分?”
璞之又老实回话说,“只怕是诸位仙长,要点我入世,去理一理那凡间江南人、妖二道的异事。”
玄元又问,“西王母向来偏心你,她在天命盘上见到天命点了你,却一点都没与我通气,你可知是为何?”
璞之抬眼看看玄元脸色,见已是气得铁青,不由得声音越来越低,慢吞吞地坦白说,“徒儿…徒儿昨日正巧在西王母座下听道…正巧听西王母说起天命盘点了徒儿,要让徒儿下凡平定人、妖两道之乱。徒儿看西王母忧心得很,不大舍得让徒儿下凡去,便向她说起徒儿在人间道,其实也是略有些见识…我又说,师父也大半是准我入人间了的。”
素问听见,远远地在院子边上倒吸一口凉气,眉毛锁得更紧了。她是下界得道的一方医仙正神,高雅美貌,一手金针医术精妙绝伦。但她自从入了玄元府中后,整日里为璞之愁得不行,美人风度也不大顾得上了。
不怪素问。璞之这几句话中,充满了胡编乱造,足够玄元将她罚跪个百八十年的。首先,璞之是从来就是不好好听道的人,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没完全开窍的半吊子。她说“听道”,九成就是去瞎溜达。
西王母是上古神,素来对有上古渊源的后辈神仙格外关照。璞之现在虽然是人身,但却是上古时就得了的灵识。她神生坎坷,灵识久久不开,因此西王母看她有种看自家傻孩子的怜爱。故而去西王母处听道,一向是璞之对于犯懒的委婉说法。
再者,璞之宣称自己“在人间道有些见识”,那更是荒天下之大谬。十八年前,她的灵识被玄元投入人间道之时,千挑万选了人间最钟灵毓秀的王氏托生,只盼她能得人杰哺育,好早日开窍。
既然是生在士族高门,璞之倒确实是把文章清谈、风流态度、衣食讲究这种种高门特产学尽。但“见识”两字,却是胡诌。她在人间时因为喘疾久治不愈,连家门都不大怎么出,朋友也就那寥寥几个,还一个赛一个地古怪。
可她却在西王母面前胡诌自己在人间时种种历练,还胆大包天地骗西王母说玄元也不反对她回人间。难怪西王母见了天命盘指示后也不曾来与玄元通气,原来她是被璞之哄骗,误以为玄元同意!
璞之这样光明正大地撒谎,无非是想怂恿西王母应了天命盘的指示,并让西王母在仙会上向玄元吹风,反过来让他应允自己接下这极为棘手的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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