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之托生后的人身肉胎虽然不大结实耐用,却也勉强够让她在蓬莱、人间两地行走。一则,可以让她受两地福气滋养,二则,也是希望她能在红尘中历练些处世之道,好帮助她把神识慢慢打开。西王母说璞之是人界子弟,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也正因为璞之来历坎坷,化形不易,长久下来,玄元子不免地把这小徒弟看得万般的宝贝,缺点看在眼里也都成了优点。因此最高洁孤傲的仙人,也就被硬生生地磨成了一个万事操心的老师父。
璞之自从过了天命盘、入了人间道之后,眨眼十几年过去,在王氏长成一位性格虽然有些疏懒调皮,心性却灵动通透的少女。
王紹夫妇二人,一位受文曲星君点化,是百年难遇的文坛大家,另一位则是万中无一的地母命格,天生就要享受累世的十全之福。王紹夫妻二人本来已经有六子,又中年喜得仙人送女,自然尽心尽力养育,关怀教养切切,一天都不曾落下。
多亏得这样一对父母,璞之的灵窍竟然慢慢地打开了十之七八。除了喘疾无法医治,其余真是十全十美了。
可见玄元子当时让璞之托生去人间道,确确实实是一个对之又对的举动。
璞之十五岁时应劫,回到了瀛洲,身边有至亲的师父,又有庄子师父、平江、素问、丹阳等悉心照拂,真是无有不足了。
当年,她其实是因为心神不稳而临时应劫,与投生时推衍的应劫时机差了十多天。玄元子不料有此一出,当时正在元神入定,遨游太上虚空。他蓦然间受到这混蛋徒儿应劫的感应,险些阴沟里翻船,被天机反噬。
可见璞之坑师父,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乃是正正经经地来磨练上神的。
好在有个平江仙君,早早地每日守着。他在仙府中一感应到王紹夫妇二人的叩拜祈愿之声,便立刻携了丹阳去往王府显身。既救了璞之,又帮了玄元子,真乃瀛洲隐形的顶梁柱。
玄元子从此看平江愈发顺眼,连丹阳那样高傲,都信服平江。
但璞之回瀛洲后,心底总觉得亏欠人间的父母家人,时常想念。听说江南人、妖两道的异象已是愈发不好,更是日日挂心。
她在人间长成,对人间独有深深眷恋之情;自己又来历奇特,非仙非妖,所以对仙、妖、鬼、及生灵道众,都一视同仁。因此每每想到人间道与妖道要乱,心中都十分忧虑。
玄元子虽然知道她命中该去解开此事,却总与她说天命时机未到。璞之知道师父护短,不愿让她涉险,这才出了下下之策,在西王母探天命盘后铤而走险,扯了个弥天大谎。
玄元子方才打她,自然只是使出了万分之一都不到的手上力气,让她受点皮肉之苦而已。不然璞之现在是肉身凡胎,玄元子又是金身上神,真是动动小指头就要将她碾成玉石渣,连女娲大神都捏不回来了。
因此璞之身上外伤虽然不轻,内伤却不重。平江心细,让她及时地吐出了胸中淤血,是以也并没伤到根本。
素问毕竟是蓬莱首屈一指的医仙,虽然心疼得泪眼朦胧,业务能力却着实惊人。她抽抽搭搭地一阵施针,璞之已经悠悠地转醒过来。她趴在榻上,面色惨白,一双眸子却已经恢复几分星子似地神采,小声道,“素问姐姐,你怎地哭归哭,手却稳得很?”
素问见她醒来,破涕为笑,又含着泪嗔道,“还不是被你练出来的!”
她便给璞之身上细细地抹上了用月华为浆、灵芝为引炼成的玉膏,好叫她背上受了之外伤处不吃那么多苦头。
玄元那三掌,虽然不含神力在里头,也是把璞之如雪似玉的背上打得皮开肉绽了。素问看着心疼得很,哭哭啼啼,下手极轻柔,久久才将药膏抹完。
平江在外头等着,一言不发。丹阳极少见他如此,不由出声安慰道,“平江,我瞧着上神没下重手,又有素问在,你且莫担心。”
丹阳是凤凰贵胄,从来都极高傲,不大在乎人,此时这般,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平江便微微向他一点头,说,“今日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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