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灌灌便向璞之作了个揖,一边坐下,一边说,“小仙人,我如今在人间住着,也取了人间的名字,名叫张七冠。因我在家中排行第七只。”
璞之点点头,道,“我名叫王璞之,我在家中也排行第七。”
张七冠就羡慕说,“果然人取名字特别好听!”
璞之就说,你的名字也算不错了。只是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又是如何知道我从蓬莱来?
照理说,她是肉身凡胎,又灵力不高,应该极不显眼才对。
张七冠就说,“我们青丘灌灌,原本就识人辨事比较强些。”
这倒是真话。青丘是个天地偏爱的福地,境内生灵都天生灵性。他们蓬莱三岛里头,出身青丘的仙友也委实不少。
璞之就放下心来,问张七冠说,“你在钱塘郡多久了?”
张七冠认认真真道,“我来郡中已有二十余个年头了。人间这朝南渡以后,我在青丘便听说族人说此地运势大盛。赶忙着就来了。初来时,此地灵气充沛得很,我不过只待了几年,就幻化人形了。因我有些机灵,因此一向在各个酒家中做个伙计。”
既如此说,那张七冠也算是个人间历练的老手了。璞之赶紧又问说,“近年来你可察觉到郡内有何异样?”
张七冠就面露些许惊恐,说,“小仙人这话问得巧。怪事确实有。这郡中几位极厉害的大妖,这两年来不知怎么的似乎有些古怪。有几位性情大变,和变个了人似的。本来都是极和气的大妖,如今暴虐吓人得很。又有几位仿佛记忆全消,痴痴傻傻的。总之渗人得很。吾等小精怪,反倒还好些。”
这便是如今的棘手之处了。强大的妖灵,灵识也格外灵通,入世化形以后和人间道的气运关联深刻。正因如此,如今人间气运不稳,他们反而先被绑在了红尘中。
妖精灵怪,一旦迷失在人间道,便容易灵识闭塞,渐渐地就似行尸走肉一般,无生无死、浑浑噩噩地徘徊在人间道中。更有甚者,则灵识紊乱,坠入邪道。
小些的妖们,不过是因为灵力低微而暂时感受不到异样而已。时日一长,被红尘痴缠之气吞噬也就是迟早的事。
璞之心中一面心绪转动,一面便蹙眉道,“七冠,你知道我王府大宅罢?我如今就住在那大宅东南外不远处浣纱巷中。我那座三进的小宅子,宅门前有两尊青石麒麟。宅门上我另刻了一个蓬莱印记,仙、妖、鬼、怪都看得见。你但凡听得郡内妖灵精怪异动,只管速速来我宅上报与我知道。此事要紧,算我承你的情。”
张七冠认真点头答应,直说,璞之小仙人尽管放心。
他脸上露出忧心之色,道,“小仙人,我也有一事要拜托你。我有一位青丘的九尾狐老乡,同我一样,来郡中二十多年了。我们往常要好得很,不但逢人间的节庆时都要走动,还常常一起回青丘探亲的。这几年以来,他竟然渐渐地不大认识我了,今年我去找他,他竟干脆连自己是谁、出身何处都不记得了。我只怕他如同那几位大妖前辈一样,变得愈发古怪。但我灵力低微,不知如何能帮他。他在青丘的族人,如今都感应不到他,焦心得很。”
九尾狐这样高等的族类,生来灵胎,而且最会操纵人心智。它们化形入世,大多都是成仙前的历练,只等红尘历练后灵识完满,化作仙身。这样的人物竟然也被闭住了灵识,连自身的出处都不记得,可见此事实在不好。
璞之便问说,“你这朋友,唤作何名,又住在何处?”
张七冠就说,我这朋友取了个人间名字唤作谢鹤池,乃是城西谢家这一辈中排行第三的郎君。如今他的宅子就在百井坊南边一个巷子里。
璞之听他一说,忍不住讶然出声。这城西谢家,乃是百年谢氏族中的一族分枝。王、谢二家百年来同气连枝,血脉相融。谢鹤池既然是谢家人,与她王家仔细算来只怕还沾着点亲带着点故。
青丘的九尾狐竟入世化身为谢氏这样大族中之人,可见这几十年中的人、妖二道纠缠到了何等地步!
璞之心道,如今正好是一团乱麻,既如此,不如就从这九尾狐处开始探看,且看背后是些什么故事。
要问明白世家之间这千丝万缕的家族亲缘,她不大行,但她随便一个哥哥嫂嫂都是行家。她与现之年龄最近,打听事情最方便。现之又一贯习惯了她的怪事,不大盘问她。若去找她大哥大嫂,只怕没有半天功夫脱不了身。
璞之心念一定,就与张七冠道别,一路往现之府上去了。张七冠正正经经将她送出酒家门,又回身招呼客人去了。
小希氏不在家,却是正在璞之浣纱巷的小宅子里替她布置。璞之心中一笑,知道刘怅必是与嫂嫂们遇上了,只怕得应付好一阵子。
现之一见璞之来了,便牵着她往院内走去,一边吩咐下人别过来打扰,一边说,“专程来找我,必是有事!不然你再不来找我。”
璞之就理直气壮说,“你这可是胡说,我给你带了湖畔居的桃花糕,现蒸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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